軍警和便衣的決裂直接影響到了香港的安定團結。
八號傍晚,這是便衣們出動大規模收取會費的時間。通常這個時候西九龍大大小小檔口的負責人,都會把黑錢準備妥當,由便衣過來直接收取。
但今天的形勢顯然不同。各賭檔,粉檔,字花檔,煙館,私娼寮和色情場所的看場子的人全都是一些生面孔,偶爾有一兩個熟悉的,看見過來收費的便衣扭頭就走。
大頭明是收取和開和字花檔的便衣探員,小眼,矮胖,留有鬍子。今年他剛好三十三歲,算命的說他三十三歲有個關卡不好過。他混不在意,當了四五年的便衣,他什麼場面沒見過,西瓜刀砍人,槍林彈雨,血流成河,他連眼都不眨一下。
但今天當他步入字花檔的時候,卻感覺到了危機。很多目光注視著他,他卻不認識一個。如果說目光帶刺的話,那麼現在他就是一隻渾身扎滿刺的刺蝟。
大頭明暗暗給自己打氣,壯著膽子把配槍挪到了衣服外面外面,然後邁動腳步像往常一樣走向櫃檯。
十來米的路他卻覺得十分漫長。走動中他聽到了刺耳的撞擊聲,那是刀片摩擦的聲音。
大頭明機靈地用眼睛餘光掃視一下,人群裡隱藏有刀光。大頭明腳步沉重起來,他掏出手帕開始擦拭額頭上的汗。沒有聲音,靜得可怕,大頭明聽到自己公鴨般的聲音:「我來收錢。」聲音單調,像太平間裡平躺著的死屍。
沒有回音。
大頭明不自然地用手帕擦了一下臉,「我說,我來收錢!」他重複了一遍。
還是沒有聲音,周圍的人像看動物一樣看著他,臉上露出陰險的笑。
大頭明放大嗓門:「你們…聽清楚沒有,我是這個區的便衣,我說我是來收錢的!」
一個高瘦的漢子懶懶散散地排開眾人站了出來,打著赤膊,露著胸肌,手裡握著一把片刀在背後撓著癢癢。
邊撓邊說:「我叫劉金定,是新星社的人,以後這個檔口由我罩著。至於你說的會費,我只知道我們的會費要交給這個區的軍警,而不是像你一樣無能的便衣!」原來此人就是新星社的四大金剛之一。
「你說什麼?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大頭明下意識地去看腰間的槍,卻只能看見隆起的啤酒肚。
「肚子太大了是不是?連自己的槍都看不到了。**,你真該減肥了,肥佬,要是每個便衣都跟你一樣,香港早晚亂套!」
眾人大笑起來。
在笑聲中大頭明緊張地環顧一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劉金定接道:「快滾,你剛說的話就當我沒聽見,要不然怕你出不了這個門口!就算出去,也是大卸八塊的豆腐!」
「我可是這個區的便衣……」大頭明亮出自己的警察證件。
「操!」劉金定一把奪過他的證件。「我只認得軍警證件,什麼便衣證件見都沒見過!」順手把證件甩到身後。
大頭明以不小心丟了證件,剛要拔槍,卻覺胯下一涼,一把片刀架在了自己胯下。
拿刀的人沖劉金定說:「定哥,要不要把他的老二給作了?」
劉金定輕輕鬆鬆繳了大頭明的槍,笑道:「你作不作它都沒用,胖子的都短,還是繳了他這柄長槍實惠!」
大頭明冷汗涔涔,「你們快放了我,你們這是襲警知道嗎?」
「錯,我們這是警民合作!打電話給軍警科,就說我們這裡抓獲了一名冒充警務人員的勒索犯,沒槍,沒證件,更沒一點警察的樣子,根本就是一個廢柴胖子!還有,把手槍和證件一起扔進外面的便池,手腳利索點!」
大頭明高聲嘶叫:「你們這是在陷害…我跟你們沒完……顏探長會替我報仇的!」
劉金定不耐煩道:「塞住他的嘴巴!」
臭襪子朝著大頭明的嘴就堵了上去。
劉金定用片刀敲敲腦門:「這一下可以開打了,你們要是不能把他揍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就不要見我!操,腦子總算清靜了。陷害人還真是個力氣活兒,真不知道戰哥為什麼會這麼喜歡?」
他口裡的「戰哥」就是剛剛榮升軍警沙展的高戰。
此刻,在其它檔口連番有著好戲上演。已經收取了會費的軍警和準備收取會費的便衣發生了嚴重的衝突。
某個檔口,便衣掏出配槍威脅眾人:「你們都不許動,我手裡有槍!」
何金水破口大罵:「操你媽的蛋,老子也有傢伙,要想幹快他媽動手!」
便衣軟了:「你們別動,我真會開槍!」
何金水不答話,砰地一聲,沖體天花板放了一槍,「操蛋,有種儘管開槍,別他媽唧唧歪歪!」
便衣嚇軟癱了:「大哥,別那麼衝動,子彈可不長眼睛,我們只是討生活。」
何金水:「討生活個幾巴毛,繳槍不殺!」
另一個檔口。
軍警:「你們放下槍!」
便衣:「你們也放下槍!」
軍警:「你們先放,我再放!」
便衣:「別廢話,要放大家一起放!」
軍警:「那好,我數一二三四,大家一起放!一二三四…修理他***!」人數眾多的軍警抽出早已準備好的鋼棍和鐵鏈就朝毫無準備的便衣衝了上去。
此類劇目到處上演。頃刻之間軍警和便衣的矛盾上升到了白熱化程度。到處都有你死我活的打鬥。大家都把衝突控制在拳腳方面,努力控制著不發生大規模的槍戰。
坐鎮軍警一方的高戰知道顏仝那一幫便衣決不會善罷甘休,於是就依仗「圍點打援」策略,人多欺負人寡,憑借新星社和軍警人數眾多的優勢,把前來收費的便衣各個擊破,直到現在完全控制住了局勢。
「戰哥,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何金水,田家富,孫德凱和趙鴻烈四人一齊問道。
高戰用手指敲著桌子,「我們的弟兄情況怎麼樣?」
何金水回答:「在交戰中傷了數十個,但大家都沒有開槍,所以沒什麼大礙。」
高戰點點頭:「那就好,給他們一些安家費,讓他們安心養傷,大家出來混都不容易,千萬不能讓他們有後顧之憂!」
何金水:「明白,我已經把錢發了下去,他們都讚揚戰哥您講義氣!」
高戰:「不是我講義氣,而是他們夠兄弟,應該謝的人是我!」接著站起來:「顏仝吃了這個虧決不會就此罷手,他的便衣被我繳了槍,現在就像老虎掉了牙齒,短時間內不能再跟我們作對。但便衣勢力龐大,這次我們能夠佔便宜完全是因為他們小瞧我們,因此被我們鑽了空子,等他們真得佈署好了以後,仗就不那麼好打啦。」
一旁田家富插嘴:「怕他個鳥,他們有槍我們也有,總之這三條街的會費我們軍警收定了!戰哥你不知道,現在軍警裡面大家都把你當神一樣拜,從沒有一個人能把軍警部隊整得這麼揚眉吐氣!」另外三人一致點頭。
高戰將自己的警帽正了正,「告訴弟兄們,把繳了槍的便衣全送到局子裡去,讓顏仝派人來贖,1000塊錢一個,繳不出錢就給我狠狠地招呼他們!」
何金水眉開眼笑道:「是,我們一定照戰哥的吩咐去做,伺候得那些便衣舒舒服服!」
高戰戲謔:「你們這些人太不厚道了,怎麼說咱們都是香港警察,怎麼能同室相煎呢?讓他們脫層皮就可以了!」
四人吐吐舌頭,一起伸出大拇指,齊道:「還是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