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久右手有節奏的扣擊著老闆台的桌面,那是他思考的習慣。宋肖的故事確實有些非同尋常,尤其是現代,已經很少有如此遵守喪葬習俗的地方了。而越是這些古老的地方,便越是充斥著未知的事務。
如果有人來詢問孟久那些喪葬習俗中的事情,那麼孟大師一定會咳嗽兩聲,然後一副認真的樣子說:「那些喪葬習俗在父輩的傳頌中,早已植根於那些人民的心底。所以,即使人死了,他們的靈魂(或者說腦電波)也會記憶這些習俗。在有人觸犯了這些習俗後,猶如電路被接通一樣的做出習俗中約定的反映。所以,如果習俗約定必須由長子來填這第一捧土,而當宋肖觸犯了約定之時,老頭屍身上殘留的電波便被觸發產生屍變,也有可能刺激到漂浮到異空間的靈魂,造成嚴重的後果。」
當然,這些都是孟久生意場上糊弄客戶的說辭,而如果面對的杜亦羽,那他肯定就只是聳聳肩道:「這世界解釋不了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鬼自己八成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唉,你能解釋畫屍人是怎麼蹦出來的嗎?你能解釋你鎮屍的原理嗎?不能吧?反正會鎮就成了,是吧?」
孟久這樣說得話,杜亦羽可能便要問:「那你以前跟我說得那堆什麼靈魂和屍體得聯繫,什麼化妝能激起靈魂找到自己得屍體又是哪聽來得?」
孟久肯定就給杜亦羽一個白癡得眼神道:「你傻啊?連你這個天授得畫屍人都不知道為什麼死屍會睜眼,我能解釋得清楚?現在是學術論述百家爭鳴的時代,說得通就有人信。我那是孟氏說屍,有根有據。依我看,死屍睜不睜眼,全看喪師什麼道行。你膽子比鬼大,他就不敢睜眼,你膽子小又沒本事,那人家還不揀你軟柿子捏?而做喪師得,有幾個膽子小的?一般的鬼魂誰敢瞎鬧啊,萬一碰上個懂點法術的,那不是倒了霉了。」
辦公室裡,孟久和宋肖各懷心事的沉默了一會,孟久停下了手指問道:「這事不是完了嗎?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宋肖沉吟了一下,苦笑道:「其實後來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只是……這麼說吧,村裡人說我觸犯了禁忌,所以惹得爺爺詐屍。大家都怕我繼續留下會再將其它邪穢招到村裡,所以,事隔不久,我就離開了村子。我在省城呆了幾天,村長來找我,告訴我村裡的宋四請了一個法師來,那法師是他家一個遠親介紹的,說是個雲腳道士,最近行到那個遠親所在的村裡,頗有些本領,他們都叫他胡道長。那胡道長說後山上陰氣太重,此番被招惹入村以後,恐怕村裡很難再像以前那樣太平了,但對於上山的邪穢,他也沒有辦法,只是讓村裡人以後都不要上山了。然後,他在和後山相鄰的村子外拉了墨線,還貼了符咒。可是,那上山埋的都是各家的親人,低處還有許多村人賴以為生的林田,不上山實在是……村長雖然沒有怪我,可我知道,責任在我。但我聽村長這麼說,也就覺得我肯定是回不去村裡了,所以,就想到大地方來,看能不能找到奇人,幫幫我們村子。」宋肖說完,悄悄看向孟久,孟久歎了口氣道:「所以,你來我這裡工作,現在又要拜我為師?」
「對不起,我出不起請你去的錢。可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的本事,是真的想跟你好好學…真的,自從看到你降服那個女鬼,我就,我就……」宋肖情緒似乎有些激動,話還沒說完,眼中又泛起淚光。孟久連忙擺手道:「別激動,別激動。我沒說要收你錢啊。」他可實在受不了男人的眼淚:「不過,你也不一定非要拜我為師吧?」
宋肖看著孟久一臉著急又尷尬的樣子,竟笑了一下。孟久又傻了。只見宋肖英俊秀氣的臉上帶著三分笑意,七分倔強,哪有男人會這樣笑的?他猛然打了個激靈,自己不會是同性戀吧?孟久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一拍大腿道:「這樣吧,看在你膽氣可嘉,經歷豐富,本著愛護員工,挽留優秀人才的原則,我免費幫你了!」
在去山頭村的路上,杜亦羽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讓孟久給騙上了路。也虧他想得出,竟然在四川搞了個全國法醫研討會,又以借用法醫專家的名義將他從局裡調了出來。不過,由此也看出來,孟久的人際關係頗為廣泛,也不知道威逼利用了哪個倒霉的高級客戶,竟然讓局長輕易便同意了這次借調。直到出了廣元機場,看到孟久舉著一個『廣元法醫研討會』的牌子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上當了!當時他恨不得轉身就走,但這個研討會又確確實實是局長派給他的任務,他好歹也要應付一下。不過,他決定了,只參加研討會,至於這個孟久究竟有什麼花招,他一概視而不見就好。
但是,當他第二天在早9:00準時到飯店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負責接送參會人員的大巴早已開走了。而那個一臉無恥的孟久則笑呵呵的告訴他,集合時間是8:30,給他的時間表不小心打錯了。而另外幾個工作人員則一個勁的給他道歉,解釋這次錯誤的偶然性。他也只好應付著,並在幾個工作人員熱情的安排下坐上了孟久的車。如他所料,這輛車並沒有開向會場。
杜亦羽是打定注意不想說話,而孟久似乎也不著急,邊哼著歌邊將車向城郊開去。在郊外一個小旅館前,接上了一個頗為秀氣的年輕人。那年輕人手裡提著三個行李包,也不知都裝的是什麼。杜亦羽不覺皺了皺眉。孟久把他誆來是為了什麼事,不用問他也能想到。所以,他更是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場。對於上次在孟久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後悔了好久。這次不管是為了什麼事,他都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他的身份了。而那個年輕人見到杜亦羽也有一絲詫異。看來孟久對兩邊都有所隱瞞。
孟久好像並不打算向杜亦羽介紹那個年輕人,杜亦羽自然更不會去主動打招呼。
車子漸漸駛入林區,孟久將CD換成了葫蘆絲,打破了車裡的沉寂道:「宋肖,把你的事情再說一遍吧。越細緻越好,不要顧忌什麼,該說的,不改說的都要說!」
宋肖聞言一愣,看了一眼後座上的杜亦羽。孟久說道:「後面那位偉大的杜法醫是我特意請來的。」
宋肖詢問的看向孟久,又用餘光看了一下杜亦羽。
孟久又道:「你這事雖然怪異,可我們也有必要從科學的角度分析一下。況且杜法醫為人開明,對各種不可思議的事情都能接受。至少杜法醫可以肯定或否定這事是否人力所為。而且,杜法醫也可以和我們一起討論。俗話說,三個臭皮匠,抵一個諸葛亮。」
宋肖點了點頭,回頭對杜亦羽道:「那就麻煩杜法醫了。」
「確實是很麻煩。」杜亦羽冷冷的說了一句,卻依然看向窗外,似乎車內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這不禁讓宋肖有些尷尬。但孟久卻毫無所覺的道:「沒事,麻煩都麻煩了,還客氣啥。你說你的,聽不聽在他。」
宋肖立刻便明白了孟久的意思,但卻仍然禮貌的看向後坐的杜亦羽。杜亦羽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你這人,怎麼臉皮這麼厚?」
孟久看著前方的道路,一副正經的樣子道:「非也,我這是古道熱腸。即幫了宋肖,又給了你一個做好事,積功德的機會。」
一旁的宋肖看著杜亦羽哭笑不得的面色,差點便笑了出來。車裡的氣氛終於恢復了正常。而宋肖輕輕咳嗽了一聲,便將事情從頭到尾又敘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