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瑤身在那天地玄黃圖中,不辨晝夜,但歇息了一陣,漸覺精神好轉,全身雖然還是疼痛欲裂,然而靈力恢復之下,已是好上許多,此時便能隱隱感覺到,外界有一股戊土之力,蘊有潛勢無窮,從四面八方紛湧而來。姑射涵雖然以寒冰結界抵禦,暫保她三人無虞,只怕等到法力耗盡,便要遭到致命打擊。念及此處,從他懷裡抬起頭來,對他說道:「師父,徒兒的傷勢已無大礙,我們還是先從這裡出去吧。」
姑射涵身形未動,手上順了順她頰便的長髮,道:「為師要破那九十九重地象法術,須得撤去結界,這外面百鬼雲集,另有地火陰氣,最是炎炙陰毒,徒兒體質虛弱,未必能經受得住。」言下之意,便是要再她再將養片刻,再做商議。
段瑤見他微微抬首,望向外面層層疊疊黑幕煙嵐,心底愈是糾結不平,何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也會成為別人的累贅,咬牙從他懷中掙起,「徒兒有一法寶,不懼這地火陰氣,況且我本身就是火屬,尋常火焰根本近不得身,師父不必為我擔心,這就做法出去吧。」
她這一動牽到傷口,頓時有如萬蟻噬咬痛楚鑽心,然怕他會看出,仍是站得筆直,絲毫不見半點怯懦。
姑射涵目光瑩徹,望了她片刻,眼中現出讚許之意,起身將她攏入懷中,嗓音微微笑道:「這便從此地出去吧。」
段瑤冷不防又被他這一抱,弄得全身僵硬,又覺他身上傳來淡淡涼沁氣息,將疼痛瞬間壓下,剛要說話,姑射涵已經將手放開,往前踏出一步,身形凝立虛空之中,長髮無風自起,週身之外青紫雷電纏繞而出,若隱若現。
段瑤見觀雲手足無措站在一旁,連忙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靠到身邊。姑射涵目光瞥了過來,「徒兒可曾準備好了?」聲音低沉,冰冷當中,自帶有一種威勢。
「請師父做法!」段瑤將觀雲攜在身邊,右手靈力循環一周,斷骨之處略有遲滯,強忍住痛楚,輕輕抬了起來。
姑射涵眸似寒冰掃過二人,「這便跟我來吧!」大袖一揮,捲起一道墨色光華將二人裹入其中。只聽砰的一聲脆響,外面那層光罩驀地碎裂開來,散作無數冰刀霜刃漫空激射而出,將周圍聽風撲將上來的厲鬼惡卒切成支離破碎,段瑤右手一翻,一團五彩輕煙拋出,形成一幢光幕將自己與那小和尚護在其中,跟在姑射涵身後徑直往上衝去。
外圍空間之中,辨不清多少層黑煙帳幕,一重一重疊加上來,到處漂浮著形狀猙獰的陰魂厲鬼,鋪頭蓋臉朝三人撲將過來,姑射涵身外電如銀蛇,一路橫衝直撞,所遇阻礙,無有一合之敵,眼見得衝出一幕黑氣煙嵐,從那無窮無盡的黑暗當中,點點黃星飄灑落下,渺小若塵埃,卻是重逾山嶽,挾帶起一股股絕大無匹的牽扯之力,如彗星從天而降呼嘯而來。
姑射涵隻身化作一道驚電長光沖天而起,霎時間周圍一陣狂風湧動,雷霆霹靂如狂風驟雨爆射而出,兩股潛力萬鈞的力道互相碰撞,震波四起,悶響重重,好似天地隨之顛覆,眼前景象也跟著劇烈搖晃起來。
段瑤與觀雲和尚緊緊跟在他的身後,那爆破之力雖已被他卸去大半,九品仙幢之上,輕煙如被風吹,蕩起陣陣波紋,而那地火陰氣也自空中燃起絲絲縷縷的黑色長煙,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只要有一線沾及身體,立時就會變作大火焚燒,使人屍骨無存。段瑤強運靈力之下,但覺週身每一處經脈如鋼針刺髓疼痛難耐,便有一絲靈力升起,痛楚就更要強烈三分,而那地火陰氣奇烈無比,縱有法寶護身,仍然烤得她體熱難當,一時內外煎熬,恨不能下一刻就昏厥過去,再不用受這無邊無盡的折磨。
觀雲見她難受,伸出手抵在她的背心,將自己的靈氣給她輸送過去,以期緩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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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煌殿那地底密室當中,此際團團黑氣骨朵朵的自地底冒出,內裡均是蘊有一朵碧瑩瑩的火焰,照的週遭一片慘綠,看去愈顯陰森恐怖。
半空中漂浮著一副長有丈許的寬幅畫卷,其上濃黑如墨,黃雲黑氣纏作一團,時如怒潮洶湧,浪捲千重,奔騰咆哮不休。有那黑氣晃眼自畫面飄散出來,千絲萬縷若水汽蒸騰,所過之處,整個空間皆蔓延著一股腐爛屍臭之氣。
畫捲上空一個小小的童子,盤膝坐於虛空當中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一隻小手撐著下巴,嘖嘖稱道:「這寒域主人果然名不虛傳,便只這片刻的功夫,老祖我布下的九十九重地象法術,已經被他破去半數,嘿,若不是老祖有言在先,要將他困在這天地玄黃圖中,真想好好跟他鬥上一場,消消這些年的火氣……」
「對了,聽聞你那徒弟,是在為別人助拳的時候,被他一擊致命,老禪師啊,你一身修為,就為了這個孽徒毀於一旦,如今是不是有些後悔呢?」童子忽轉過頭,對那角落處委頓在地的一人笑問道。
「值……或不值,亦不是你能輕易斷定……」那人面色灰白,一雙眼中明顯露出了渾濁之色,「老衲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你這魔頭,虧你堂堂一方祖師,竟然出爾反爾暗算於我……傳將出去,沒得墮了你南方魔教的名頭……」
「錯了!」那童子朝他擺了擺手,尖聲笑道,「老祖我可沒有強迫於你,這粒金丹乃是禪師你親手奉上,老祖若是推辭,那才是惺惺作態,有失我一方祖師的威名……」又是甚為得意的看向他道,「不過你放心,老祖既然答應要助你除去此人,我等魔教中人最講信用,萬萬不會像那些所謂正派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禪師你就放心的去吧,這人就交由老祖我來處置吧,哈…哈…哈…哈……」
千葉禪師撐起眼皮,目中猶自迸出一股憎恨之意,「老衲要看著那人受盡折磨,這才能安心化去,老祖莫非連這點小小心願,也不肯讓我達成末?」
那童子陰惻惻笑道,「你要看,那就睜大眼睛好好看著罷。」笑得一陣,便是又望向那畫卷當中,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想從老祖這玄黃圖中出來,那可沒有這樣容易……」小手翻出,驀地自上空壓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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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瑤得觀雲相助,壓力大減,緊隨姑射涵破開的通道往上遁去,周圍仍是濃黑有如流質的一團渾沌,不知到底還有多少層黑幕疊在其間。突然就見那上方天頂之處,有如風雲變換,無邊無際的黑氣聚集攏來,凝成一個驚天巨大的手印,鋪天蓋地傾軋下來。
姑射涵手中電光霹靂,乾天罡煞神雷沖幻化成兩道威勢無比的長龍驚虹,閃電般插入雲中,就與那黑氣大手糾纏鬥在一處,一時只聞雷聲隆隆滾動,黑幕當中時有電光閃現而出,立刻又被滾滾黑雲吞沒。姑射涵冷哼一聲,頓足而起,週身之外聚起無數電光如銀蛇奔騰攢刺,縱身衝入雲中。
段瑤與觀雲留在遠處觀望,過得片刻,那黑煙黃雲當中,忽有一道灼眼已極的白熾光芒蔓延而出,隨即一隻雷電凝成的巨大手掌往上轟然一拍,天地劇震之下,將那一團黑氣撞得四處散裂開來。
煙消雲散之下,隱隱一線光明自上方透出,段瑤料得那便是出口的方向,將身旁觀雲一攝,「走!」迎風直飛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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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畫卷之外,冥天老祖驚咦一聲,「此人真是了得,重重威壓之下,竟還能發出如此功力,方纔那一擊,玄黃圖中的禁制已被他破去了將近七十餘層,老祖我還真有些捨不得殺他了……」
「冥天!」千葉禪師大叫一聲,自地上撐起,厲聲喝道:「你莫要言而無信!」
那童子目光森森望向他,「老祖我一句戲言,你竟要當真不成?」細若嬰兒的嗓音冷笑一聲,「莫要說我沒提醒你,下回老祖說話,最好不要插嘴,不然你那點小小的心願,老祖可不保證你一定能夠達成……」
千葉朝他看了一刻,陰沉沉道:「那人就要脫身出來,你還不快施法阻止?」
「嘿……」老祖又是冷笑一聲,「誰告訴你說我要阻止他出來了?老祖我千挑萬選,難得碰上一個這麼合適的人,嘿嘿……你就給我在旁邊好好看著吧!」
千葉全身一震,不能置信的指著他道:「你……你原來早有圖謀……」
「哈哈哈哈……」老祖仰天大笑來,拿著一雙怪眼瞪著他道,「我就是早有圖謀,你能奈我何?哼,老祖我幫你報這個仇,你要感激涕零才是,再敢與我說這種話,莫要怪老祖翻臉不講情面!」
轟轟隆
畫卷當中,陡然一聲撼天動地的爆破之聲奔湧而出,如水幕層層蕩漾,畫面上震起圈圈波紋,老祖喜形於色,「來了!」合身一撲,只見一幕黑氣撲入畫卷當中,連一絲波紋也未激起,悄無聲息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