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鏢頭的話,讓劉青心頭又是一震,還不等他問出心中的疑問,總鏢頭已經連拖帶拉的將他往城裡扯去,根本不給他問話的機會,就直接帶他來了張士信的住處。
站在張士信住處門口的,正是劉青的父母雙親,雖然離開的日子不算太長,劉青已經發現,父母二人,在這短短的日子裡,又不知道老了多少,那頭上的銀髮,也是猛然的增多起來。
劉青看得心裡有些發酸,遠遠的瞧見了,不用總鏢頭再來拖,他輕輕的掙脫了總鏢頭的手,奔到父母親的面前,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嗓子已經哽咽,他只能跪了下來,向父母親連連磕頭。
劉老員外比劉青和他母親都是鎮定得多,他見到兒子平安歸來,心頭當然高興,他也知道事情有緊急之分,連忙說道:「青兒,你回來就好,我和你母親在這裡生活得很好,你就放心吧,現在張大帥那裡還有事情,需要你的幫忙,你就和總鏢頭快去吧,不要擔心我們。」
劉青剛剛回來,總鏢頭已經完全沒事,此時當然以父母為大,雖然劉老員外吩咐下來,他哪裡肯就此離開,還在遲疑之時,他母親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勸說道:「青兒,你父親說得對,雖然娘也捨不得你離開,娘還是知道的,大事要緊,你就快去吧。」
連平素日最捨不得自己離開的母親都如此說法,劉青自然知道這事情有多麼的重要了,他心情也是十分的矛盾,費盡力氣才從口中吐出幾個字道:「青兒遵命就是。」說完他又向著父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後,站起身來,隨著後面等候的總鏢頭,就向大帥府走了過去。
雲家兄弟見劉青向那邊走去,正要跟著上去時,卻被突然閃身出來的雲娘攔住,便停了下來,隨著雲娘去了。
總鏢頭見劉青一邊走路之時,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鬱鬱寡歡的意思,忙勸解道:「阿青,你父母心地良善,身體康健,依我看他們的面相,這可是長壽之相,你就放開心懷好了。何況你也是修煉仙道法門的人,可不能太拘泥七情六慾了,否則對修煉的事情可有妨礙的。」
劉青聽得明白,知道總鏢頭說的道理也對,只是他心裡覺得,要是真的只為了修煉仙道法門,全然不顧倫常親情,似乎也沒有多大的道理,這中間總覺得有些彆扭的地方,一時間倒也沒接上總鏢頭的話來。
總鏢頭見劉青在他勸說後,臉上的表情輕鬆了不少,雖然還有些不郁的模樣,知道劉青也是年少修煉,這種骨肉親情,短時間割捨不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總鏢頭還想和劉青再說些什麼時,腳底下突然傳來一陣震動,感覺整個地面都開始搖晃起來,總鏢頭驚叫了一聲,喊道:「阿青,我們得趕快,遲了就趕不上了,快點。」
總鏢頭一邊說話之時,一邊就展開了身法,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往大帥府裡奔了過去,劉青在冷不防的情形下,立刻就被總鏢頭甩出了許多的距離。
劉青感覺著地下傳來的那股極其厲害的震動,心中一驚,想起臨行前道濟法師的吩咐,不由得著急起來,連忙催動身法,跟著總鏢頭的身影,向前面趕了過去。
大帥府連張士信的居處本來就不遠,兩個先後施展本領,那都是用的陸地飛騰之術,只在轉眼的工夫,兩個人就到得了大帥府的近前。
似乎大帥府早已經有人吩咐過,總鏢頭領著劉青直接衝到議事廳裡,也是沒有人來阻擋他們,因此,他們非常順當的就進入了大帥府的議事廳裡。
議事廳裡可是有不少人,大家分別兩排坐下,正中坐著一個人,那個人身長七尺,臉上不怒自威,顯得氣勢非常,劉青雖然沒有見過,只看這等架勢,加上那人和張士信有幾分相似,他哪裡還不明白,急忙跟著總鏢頭上前行禮。
那人當然就是平江義軍的首領,大帥張士誠了,他見總鏢頭領著一個眉清目秀少年,這少年年紀不大,只和自己的女兒相差無幾,卻又帶著一些飄然出世的感覺,那雙眼之中更是有一種常人少見的神光,張士誠心中雪亮,知道這便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念念不忘的少年劉青了。
他哈哈一笑,急忙阻止了劉青的行禮,大聲說道:「阿青,如今你也是一派之尊,已經和我師祖白頭祖師一樣的身份,豈能隨便向我行禮,來人,快快看坐。」
張士誠能夠知道得這麼清楚,當然就是總鏢頭已經將劉青的身體細細告知了他,這才沒有搞錯禮節,平白受了劉青的行禮,要知道,張士誠現在雖然已經是一方的霸主,在他的師門長輩眼裡,卻還是一個普通的弟子,以劉青目前的身份來說,當然不能受劉青行禮了。
不過,雖然道理是這樣講,劉青還是明白,這也是張士誠的氣度之大,一點不認為自己小小年紀,身份高過他許多就覺得面子有些問題,相反卻還當著眾人說明劉青的來歷,顯得十分的光明磊落的意思,這種性格和張士信一樣,屬於劉青最欣賞的類型。
因此,雖然是次見到聞名已久的大帥張士誠,劉青並不顯得有什麼緊張的地方,微笑著回答道:「大帥太見外了,我雖然掛了個虛名,無論從哪方面論起來,我還是大帥的晚輩。」
劉青這番話說得有些含糊,當然是顧忌到練采英的事情,可能不太好當著大家這樣說出。劉青這樣做,大帥張士誠也是明白劉青的意思,跟著哈哈一笑道:「阿青,那我就暫時托大一下,叫你一聲阿青了,今天讓總鏢頭請你來,確實有點事情要請你相幫的。」
劉青既然說出了甘當晚輩,大帥張士誠也是個爽快的人,也不和劉青繞什麼彎子,三句話就直奔了主題。
原來之前劉青他們過來的路上,感覺到的那種地底的震動,正是地底的一種東西弄出來的,只是大家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東西,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具體在什麼樣的位置也拿不太準,因此這總是一直都沒有解決。
從這古怪的東西出現後,短短的半個月工夫裡,平江城裡已經是到處亂糟糟,如果不是張士誠安排手下人等極力的壓制,只所此時的平江城已經成了一座空城,可就算全力壓制,因此派出了大軍支援集慶城的作戰,人手不足的情形下,平江城裡的百姓已經逃出去不少了,整個平江城裡已經岌岌可危。
聽到張士誠介紹到這裡的時候,劉青頻頻點頭,突然問道:「大帥,不知道你手下人等裡,可有一個叫做施耐庵的人?」
劉青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說得張士誠神情一呆,反問道:「阿青,你問的是我手下人,有沒有個叫做施耐庵的?」
張士誠見劉青肯定的點了點頭,也不問劉青為什麼這樣問,連忙大聲問廳中眾人,道:「大家都聽到了,你們誰下面有個叫施而庵的人,快快報來。」
廳中眾人早就聽到劉青的問話,這會大帥親自問話下來,互相之間就開始詢問起來,原本安靜的議事廳,開始變得亂哄哄起來。
張士誠倒是對這種情形不以為然,一邊催促手下擺出一個座位來,讓劉青坐在他的下首,一邊看著大廳中的眾人互相詢問。
劉青還要謙讓,見總鏢頭主動站到自己的身後,同樣堅持讓他坐下來,他想起大事要緊,也就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工夫,張士誠大手一揮,整個議事廳一下子就安靜起來,他大聲的問道:「還沒有人知道的嗎?有就趕快說出來,不要耽誤了大伙的事情。」
劉青在旁邊聽得這話裡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對,聽張士誠話裡的意思,好像是施耐庵犯了什麼事情,要被送上法場一般,他連忙站起身來,向著張士誠說道:「大帥,實在是我得到過高人的指點,您剛才說的事情,還非得這個人出來不可,不然可就解決不了。」
張士誠得到劉青的提醒後,他當然是個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那說話的口氣有些不對頭,連忙重複了一次劉青的話,再說道:「誰最快將這個人找出來,我重重有賞的,大家快去找吧。」
張士誠也知道大家雖然可能誤會自己的意思,多半也不敢隱瞞不報的,估計是確實還不知道施耐庵這個人,所以才會沒有人上報,他心中盤算之下,自然是趕緊讓手下人下去安排人四處尋找的好。
劉青見大家在張士誠的一聲令下,都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沒有一個人提出疑問,心中也是暗暗讚歎張士誠馭下有道,能將普通的義軍調治和是和正式的官府沒有什麼差別,確實是難能可貴了。
而更加讓劉青佩服的,自然還是張士誠表現出來的氣度,劉青只是空口說話,張士誠根本不作詢問,就依照自己所說的安排行動,實在是個痛快的人,讓劉青在心底裡佩服起來。
或許是張士誠的重賞許諾起作用,或許是道濟法師給劉青提醒確實是正確無比的,並未有讓劉青在議事廳裡等上多久,劉青就見到方才出去的人中的一個,急匆匆的領著兩個人就走了進來。
他那身後面的兩個人,都是作普通儒生打扮,一個年紀三旬左右,稍微顯得年長些的人走在前面,那人長得黑黑的一張臉孔,走動起來,帶著一陣風似的,轉眼就到得了大廳的中間。
另外一個年紀應該也將近三旬,顯得要斯文了許多,慢慢的跟著後面,輕巧巧的走到前年長的儒生身後站定。
那名張士誠的下屬,一臉喜色的喊道:「回報大帥,施耐庵已經帶到,請大帥吩咐。」
張士誠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望向坐在下首的劉青,見劉青先是點了點頭後,又將腦袋偏向門外,很快明白了劉青的意思,這才吩咐道:「好,算你大功一件,待我事後行賞,你先下去吧。」
那人聽得張士誠對先前的話加以確認,那臉上的喜歡越發濃厚,喜滋滋的就下去了。
劉青已經有些明白張士誠的性子,也就不再客氣,站起身來,對著廳著的兩個青年儒生問道:「請問二位先生,誰是施耐庵先生?」
本來兩位儒生進得議事廳後,可能是守著一些古禮的緣故,眼睛一直看著腳下,並未有抬起頭來四處亂看,聽得一聲清脆的問話聲音,那稍微年長的儒生抬起頭後,答道:「回大人的話,不才正是施耐庵,請問……咦?」
這人說話聲音極是洪亮,他並未有大聲說話的神情,可那聲音卻在議事廳中迴響起來,直震得絲毫沒有準備的劉青耳根都有些發疼起來。
劉青還來有不及驚訝些什麼的時候,那自稱是施耐庵的人卻發出奇怪聲音,似乎比劉青還感到奇怪的一樣,又是大聲的問道:「敢問這位可是有字無名的劉青劉掌門?」
劉青心裡更加吃驚,怎麼自己在什麼時候成了個天下聞名的人,連這個看起來並不是什麼江湖人物的青年儒生都能認識自己,出於禮貌的緣故,劉青暫時壓住心中的驚奇,答道:「不敢,我就是劉青,暫時這有字無名是算我掌管吧,以後……」
還不等劉青接著說下去,那施耐庵將身子一低,雙膝立時跪倒,口稱「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不止是他跪拜起劉青來,連同在他身後的那個白面書生,也是跟著跪下,答道:「師祖在上,請受徒孫一拜。」
劉青哪裡見過這等場面,手忙腳亂之下,那跪著的兩人已經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劉青當然不肯他們再繼續磕將下去,連忙發出一道青光,輕輕的將他們兩人托了起來,說道:「兩位先生,莫不是弄錯了不成,我可不認識你們,你們怎麼能拜我這樣一個年輕小子為師為祖呢?」
那施耐庵被劉青施功托了起來,心中越發肯定,開心的答道:「師傅,你若是不相信,請看有字天書,一切就自然明白了。」
劉青自然已經想到了有字天書,此時見這施耐庵連自己身上有這個寶貝都知道,心中越發吃驚,連忙將有字天書從懷中取出來,急急翻到倒數第二頁看時,發現在原本多出的雲娘兩個字的後面,現在又多寫了:「雲飛風,施耐庵,再傳弟子羅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