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 下卷 第二十章 封妃2
    我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地點在他的那本奏折封皮上,一面點一面狀似無心地笑說:「大汗早已是一國之君了,再換湯不換藥地弄個滿洲國有什麼意思……」我見薩哈廉神情一凜,原本黯然的眼眸中透出奇異的神采,便繼續往下說道,「而且人言可畏,誰又知道這些上折子的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呢?」

    薩哈廉恍然。

    我抿嘴一笑,「不打攪貝勒爺辦事了,公務要緊。」

    「啊,是…哈廉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甩袖啪地打千兒,恭恭敬敬地說,「恭送側妃。」

    我不再囉唆,心滿意足地轉身踏上翔鳳樓的台階。

    翌日,薩哈廉再次遣派希福等四人向皇太極上報奏折,稱:「請諸貝勒發誓各修其身,汗當受尊號。玉璽既得,各部皆服,此誠天意。不知天眷,拒受尊號,恐反為上天見責。」

    皇太極不動聲色地收下了折子,這一次卻沒有當面表示拒絕。

    緊接著漢臣鮑承先、寧完我、範文程、羅繡錦、梁正大、齊國儒、楊方興等也同上奏折,表明心跡,希望皇太極順天意,合人心,受尊號,定國政。

    滿族與漢族的問題都解決了,接下來就還剩個蒙古。

    轉眼已近年底,薩哈廉左右奔波終於病臥床榻,無法再下地走動。然而在他的提點下,諸貝勒紛紛開始忙著上折子寫各自的誓詞,以表忠心不二。

    十二月二十六,就在大家忙著上誓言的時候,莽古濟的家奴冷僧機告發莽古爾泰、德格類在生前與莽古濟等人結黨謀逆。

    而後皇太極下令徹查,果然在莽古爾泰家中搜出十幾塊刻有「金國皇帝之印」的信牌。莽古濟的丈夫瑣諾木杜稜見勢不妙,主動自首,轉「污點證人」,為冷僧機的告發提供旁證,供稱曾與莽古濟一起對莽古爾泰發誓,明裡效忠大汗,而背地裡實則襄助莽古爾泰。

    人證物證一應俱全,不由得人不信。

    舉國嘩然。

    滿朝文武明知莽古爾泰和德格類均已暴斃,如今的證據不過是「死無對證」,卻都不敢站出來吭一句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富察氏袞代的那些個子孫們被一股腦地一網打盡,想必他們心中亦有兔死狐悲的心悸與害怕。

    以皇太極的城府與心計,想要借題發揮,弄死一兩個人,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了。

    而選在眾人正準備發誓的當口來這麼一下,更是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

    眾人皆是誠惶誠恐地寫下最為誠懇的誓言,不敢再馬虎造次。

    若說以前我對皇太極是又憐又愛,到如今也不知打什麼時候起,憐惜之情已漸漸轉變為敬畏之心。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深深體會出清太宗的可怕來。

    如果……如果不是因為我,代善會是如何?

    代善的命運只怕會比莽古濟等人的下場更慘!

    莽古濟謀逆罪名很快就定了下來,這位驕橫任性的三格格最終頂著一個庶人的名分走上了不歸之路。

    同時被處死的還有莽古爾泰的三個兒子、富察氏袞代與前夫所生之子,也就是莽古濟的同母異父的兄長昂阿拉、袞代與努爾哈赤所生的十六子費揚古,以及正藍旗將士一千餘人。

    血雨腥風瀰漫在盛京城上空,這是一場自大金建國以來最為殘酷的政治傾軋,也是皇太極在登上帝皇之位前,為徹底掃清道路所施行的必然手段。

    正藍旗的兵權由此正式收入皇太極手中。

    十二月二十八,皇太極看罷那些誓詞後下旨說道:「大貝勒年邁,可免誓。薩哈廉誓詞暫存,待其病癒,再盟其誓。其餘諸貝勒,不必寫什麼從前『並無悖逆事』等語句,只管寫『從今以後,存心忠信,勉圖職業,遇有大政大議,勿謀於閒散官員及微賤小人』,就以此言為誓即可。若是出爾反爾,言而無信,不顧國家,必遭天譴。莽古爾泰、德格類等邪逆者,天已誅之,可為明鑒。諸貝勒假若陽奉陰違,懷有異心,亦必有遭譴之時!」

    代善執意不肯免誓,於是這日午時眾人齊聚,燃香盟誓。

    我悄悄地躲在不遠處窺視,只見白茫茫的雪地裡跪倒一片臣子。

    代善跪在當前,率先對天盟誓:「代善誓告天地,自今以後,若不恪守忠貞,殫心竭力,而言與行違,又或如莽古爾泰、德格類,謀逆作亂,則天地譴之,令代善不得善終。若國中子弟,或如莽古爾泰、德格類,謀為不軌,代善聞知,不告大汗,亦令代善不得善終。凡與大汗謀議機密重事,若出而告於妻妾旁人,亦天地譴之,令代善不得善終……代善必當竭盡其力,效忠於上!」

    他的誓言淡淡飄散在冰冷的空氣裡,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上,刻著歲月滄桑的無奈與悲哀。他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已經再難尋到那絲清澈澄淨的痕跡。一直存在於我記憶中的那個淡然清潤的少年似乎已經悄然逝去,眼前剩下的,只是一具沒了靈魂的軀殼。

    淚濕衣襟,點點都是心痛。

    負他太多,累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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