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稍稍一顫,尷尬地笑了,「再機靈也瞞不過主子的慧眼。」左右察看了下房內,確定附近並無他人後,她才小心地附耳竊語,「大貝勒的案子牽連甚大,最後外頭廷議結果為,停『大貝勒』名號,削『和碩貝勒』之職,奪十牛錄人口,罰十匹雕花鞍轡寶馬、盔甲十副,白銀萬兩,另外罰九匹馬賞以九貝勒……大貝勒之三阿哥薩哈廉貝勒奪兩牛錄人口;岳托貝勒罰銀一千兩;德格類貝勒與豪格貝勒各罰銀五百兩;褫奪三額駙瑣諾木杜稜職位,三格格削去格格封號,降為庶人,勒令禁足,不得與任何人來往……」
未央每說一句,我胸口便像是被針狠狠猛扎一下。
好一個秀外慧中的伶俐丫頭,居然能把這些事情打聽得滴水不漏。都說後宮不得干政,可瞧這一小小丫頭已是如此了得,更何況是哲哲與布木布泰等人?
不過……好在沒有下最後的圈禁或格殺令!
我長長地鬆了口氣,未央扶我起身,在我背後塞了只柔軟的靠枕讓我歪著,轉身神色平靜地去替我倒水。
我心中一動,望著她忙碌的背影忽有所悟,「未央,麻煩你替我回稟大汗,謝他手下留情!」
未央手裡捧著的茶盞咯的一聲輕響,茶水潑出少許濺到她手背上,燙得她猛一縮手,茶盞光噹一聲摔在地上。
「奴婢該死!主子恕罪!」她面無血色地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你何罪之有?」我淒然冷笑,「你原就是大汗的奴才,他讓你做什麼你照著做就是了……」頓了頓,見她仍是跪地不起,顯然是真的嚇壞了,我心有不忍,於是叫她起來,「大汗為何不親自來說?」
「奴……奴婢不知。」
她不知,我卻心知肚明。幽幽地歎了口氣,疲憊地合上眼瞼。
好累!
爭了那麼多天,終於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只是這一次代善固然能僥倖逃得一劫,難保今後……
代善啊,為何突然就固執起來了呢?為何非得和皇太極針鋒相對?明知此時他就算是聯合正藍旗一干勢力,也絕對撼動不了皇太極的地位。
如今兵力強悍優勢在握的皇太極,早已不同往日,特別是這段時間察哈爾部降服,進獻傳國玉璽,無論是天時地利人和,皇太極都已達到了絕佳的巔峰狀態!
這個時候做意氣之爭,果然就如多爾袞所說,是在自掘墳墓!
自掘墳墓……
我倏地睜開眼。
難道說……代善他……
「啊!」我被嚇了一跳,皇太極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坐在床頭,正癡癡地凝望著我。見我陡然睜眼,他同樣也是一愣,四目相觸,我倆均是感到一陣尷尬。
良久過後,皇太極長長地歎了口氣,「悠然,你又贏了。」
我鼻子發酸,哽聲:「謝謝你。我知道如果你不肯鬆口,代善必死無疑。他……其實他……」
「他不想活了!」皇太極淡淡地接口,「他這是自己送上門來找死!他其實根本就是不想活了!」
「啊……」
「悠然……我比他幸運。」皇太極柔聲撫摸我的臉頰,眼神感慨而迷濛,「你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邊,讓我有了生的希望……蘇泰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海市蜃樓……她不可能取代東哥的地位。代善他,興許就是明白了這一點,才會覺得絕望吧。」
「皇太極……」
「生,有時候比死更痛苦!」皇太極稍加用力,輕輕地把我帶在懷裡。
生,有時候比死更痛苦!
那樣的感覺……是生不如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