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老二的腦子不知道是不是燒壞了,隱忍那麼多年,居然開始愚蠢地自掘墳墓……」多爾袞冷笑,過得片刻,忽然沉聲警告,「這事你別管!朝政之事後宮少插手干預,八哥為人精明,心眼甚多,別看你此刻得寵,若是鋒芒太露,他日必遭嫌棄。」
不要管代善的死活嗎?
真的……能不管嗎?
「多爾袞……」我低下腰去,摟住馬頸,將臉埋在濃密雜亂的鬃毛內,默默地任由眼淚無聲地淌下,「你不明白的……不明白……」
他怎麼能夠明白我的心?怎會瞭解我、皇太極、代善三人之間糾葛數十年的複雜感情?
「阿步?」多爾袞小心翼翼地詢問,「阿步……怎麼了?」
我蒙著臉,拚命搖頭。
他固執地騰出左手來扳我的肩膀,「哭什麼?這事有什麼好想不明白的?你既然跟了他,早該料到伴君如伴虎,他拿你撒撒氣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如何這般想不開?」他放低聲音,柔聲哄我,「快別哭了,我帶你搶在大妃她們之前回宮,你使些手段讓他重新寵幸你就是了!」
他說得根本就是牛頭不對馬嘴,我心裡的苦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轉眼瞥到他的左手虎口處結了塊深紅色的痂,心裡一顫,眼前彷彿晃過皇太極血淋淋的右手……
皇太極!
對不起,皇太極!
是我傷了你!是我傷了你的心……
可是……為什麼非得除去代善呢?
為什麼你就不能容下他?為什麼……
難道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急趕慢趕地回到盛京時已是九月十八的下午,平虜堡大隊人馬尚且滯後許多腳程,但城裡卻已是炸開了鍋,亂作一團。
多爾袞方才回到自己的家門口,未等勒韁穩住,早有一干鑲白旗將士守在門口,心急火燎地衝上來,大嚷:「貝勒爺可算是回來了!到底這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何昨兒個大汗一回來就下令關閉宮門?」
多爾袞利落地跳下馬去,身心疲憊的我剛從馬上翻下,聽了這話,著地時腳下一軟,頓時無力地癱到了地上。
多爾袞一把揪住其中一名副將的衣襟,瞪大眼喝道:「你說什麼?」
「大汗昨兒個回宮後,宮門隨即關閉……今早諸位貝勒大臣們想藉著早朝進宮一探究竟,可誰知宮門仍是緊閉不開,等了半天,宮裡才有小太監出來傳話——大汗拒理朝政,喝令文武眾臣不必入宮!」
我四肢乏力,只覺得兩眼發黑,渾身冷得不行。
「居然……會這麼嚴重?」多爾袞驚訝地露出狐疑之色,「就算是要定代善的罪,又何必弄得這般決絕,倒像是跟誰在慪氣似的。」嗤聲蔑笑,露出滿不在乎的神情,「暫且不管他,咱們等著看好戲就是!」頓了頓,他回過頭眼神複雜地看向我。
我微微喘息,胸口像是壓了塊巨石,堵得我氣都透不過來。
多爾袞靠近我,向我遞出右手,「宮門關啦!看樣子你一個人是進不去的,只有等大妃她們回來再說了!」
我茫然地抬起頭,他的臉不斷在我眼前晃動。我欲哭無淚,茫然囈語:「他在生我的氣……」
「嘁,瞧你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你能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令他為了你動怒?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多爾袞收回右手,忽然撩起袍子下擺,彎腰在我身前蹲下,壓低聲促狹而又古怪地嗤笑,「那傢伙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會再為了女人而心動了。這個世上能使他失去理智卻又無可奈何的女人……早就死了!」
我先是一震,接著一顆心被強烈的酸痛包裹,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地上涼,趕緊起來吧!」多爾袞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我從地上硬拽了起來。他身後的那些鑲白旗將士早識趣地扭過頭去,假裝視而不見。
他突然將嘴唇壓在我的耳上,熱辣辣的呼吸灼痛了我的耳垂,「我倒是希望他能狠心把這道門關上一輩子,而你,這輩子都別想再進去!」
九月十九。
九月二十……
宮門始終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