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羞又窘,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可真是絲毫顧忌和避諱都沒有,我連連縮腳,「不……沒,大汗,我沒事……並沒燙著。」
「別動!」他突然低喝,「褲腿怎麼是濕的?」手繼續往下,「靴子居然這麼濕?」
隱隱聽出他的怒氣,我忙伸手扯他起來。四周閃爍如探照燈一樣的目光齊刷刷地盯在了我的身上,如同芒刺在背,「不要緊……」
一句話沒說完,猛地腳下一輕,竟是被他托著腰肢抱離地面,他往邊上的椅子上大咧咧地坐下,將我擱在他的右腿上,毫不客氣地伸手將我的靴子拔去,甩到一邊。
「未央,回去替你主子拿雙乾淨的鞋襪來!」
未央手裡還捏著那只破了的茶盞,一時沒反應過來,皇太極橫眉瞪去,目光森冷得如同一柄利劍。
「是……是!奴婢遵命!」未央慌慌張張地飛奔出內室。
脫去鞋襪後,我的一雙赤腳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我瞪著自己光溜溜的腳面,刻意讓自己不去理會周圍這些目光中隱透的深意。
「大汗。」哲哲在邊上曼聲啟唇,「前幾日大玉兒讓蘇茉兒做了雙新靴給我,不如先給哈日珠拉換上,我瞧她和我的尺寸也差不多大……」見他不吱聲,忙又解釋:「蘇茉兒那丫頭手巧,宮裡的針織女紅再沒有比她做得好的了。」
聽得出,哲哲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想要討好我,又或者是想要討好皇太極。我不清楚這麼些年他們這對夫妻到底是如何相處的,可是哲哲畢竟替皇太極生了三個女兒,也不能說毫無半分恩情。
我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說句話,他卻只是抿著唇,冷著臉,一言不發。我手裡加了把勁,他仍是目光平視,遠遠地望著對面龕爐上裊裊的香煙,似乎毫無知覺,我氣惱得變拉為掐,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掐出一道印。
「我……」終於有反應了,只是吐出話仍是像極了屋外的冰雪,毫無半分熱氣,「早就吩咐過了,東宮側妃不必到中宮來見禮,今日是如此,以後亦是如此!」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字字如板上釘釘,沒有半點可以讓人辯駁反抗的餘地。
屋子裡靜得沒有半點雜音,眾人屏息沉氣。
「大汗,奴婢……」未央捧著鞋子焦急地走了進來,一進門察覺屋內氣氛不對,頓時啞了。
「是,大汗。」哲哲平靜地應聲。我悄悄用餘光瞥她,卻見她面色慘白,雙肩略垮,身影有些單薄而又蕭索的。布木布泰在一旁托著她的右側手肘,皓齒咬著紅唇,眼睛裡毫無遮攔地透著倔強的不滿。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哲哲翻手用左掌蓋住她的手背,使勁摀住。
她掙了下,終於不動了。只是倔強的杏目中漸漸地流露出失落和傷心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卻又被迫不得不接受殘酷的事實。
我不敢再偷窺下去,怕被人看見越發認為我恃寵而驕。
我在心裡默念,在沒有摸透這個翔鳳樓內後宮的詳細情形前,我還不能太過招搖,以免惹禍上身而無法及時應對。
皇太極習慣性地伸手用掌心替我細細摩挲腳底,這原是做慣了的,可是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竟也做得如此自然,我心一顫,有股暖流緩緩湧起。
「別再凍著了,以後入冬就該注意好好保暖。」他低低呵氣,接過未央手中的鞋襪,替我一一穿妥。未央原想服侍我穿鞋,但身子只是稍稍蹲下前傾,最終仍是沒敢插手。
四下裡寂靜無聲,我從皇太極腿上滑下,踩著暖和的靴子站直了,皇太極握著我的手,眉眼微抬,「今兒宮裡擺了三百桌筵席,一會兒大妃出去照應,你們幾個也都幫襯著些。」
眾女俱是乖順地答應。
皇太極點點頭,拉著我徑直出門,完全不顧旁人的眼光。
出得中宮大門,迎面撲來一陣冷氣,我打了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