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發窘,撐起半邊身子,嬌嗔:「做什麼呢?」伸腿踢了踢,「你該起了,一會兒大臣們就該進來面聖議政了。」
輕輕答應一聲,好像聽到我說的話了,又好像完全沒聽進去。
我歎了口氣,正欲使勁抽回腳時,他忽然悶聲問:「這腳……冬天還會凍瘡裂口麼?」
「啊?」我呆住,他扭過頭來,疼惜地看著我。
我微微抽氣。這雙腳……
在我還是東哥的時候,猶記得那年被拜音達理擄劫,以至於凍爛了一雙腳。打那個時候起,每到冬季,腳上自然會生出凍瘡,紅腫發癢,疼痛難當。若是冬日氣溫極低,凍瘡甚至還會潰膿。
所以,一到天冷下雪,皇太極就會習慣在夜晚入睡之前,替我按摩腳底,活血散淤。有時候我麻癢得難以忍受,他為了防止我指甲細長將紅腫的腳面抓破,總是細心地替我撓癢。
想到這裡,我眼眶漸漸濕潤起來,往日的點點滴滴都匯聚和珍藏在我心頭,永不忘記。
「不會了……」鼻音濃重,我吸氣,展顏扯了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哦。那就好!」欣慰地笑了下,皇太極低下頭親了親我的腳面,我羞澀得漲紅了臉。「我希望你以後都不用再受任何的苦痛,我要你這輩子幸福無憂!」
少時洗漱妥當,貝勒和大臣們一個個進來,我仍是坐在屏風後面享受著「垂簾聽政」似的特級待遇。
「恭喜大汗!」今兒個不同往日,聽上去每個人都笑嘻嘻的,甫一見面,就有不少人連聲道賀。
「什麼喜事?」
「才在外頭接報盛京快馬傳到的喜訊,大妃在十六日順利誕下了八格格!」
怦!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隨即恢復冷靜。
皇太極忽然笑了起來,「是麼?生了位格格?好!很好!果然是天大的喜訊!值得稱喜!」
帳內群臣頓時朗聲大笑,場面熱鬧非凡。
我心裡彆扭,不就是生了個女兒麼?這幫大臣至於在那瞎起哄嗎?明知道皇太極膝下男丁薄弱,科爾沁的子嗣尤其珍貴,如今哲哲已經生了三個女兒了,布木布泰亦是三女,這姑侄倆要是再生不出個兒子來,急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只怕這會子在盛京宮殿中,哲哲正抱著剛出生的小女兒在那痛哭流涕呢。
出了會兒神的工夫,朝會就這麼草草地散了,皇太極低頭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卓禮克圖台吉請留步!」
混在人群裡的吳克善笑吟吟地接受眾人的賀喜,正準備邁腿出去,聽到這話,臉色微變,慢騰騰地靠了過來。
等帳內的人都走空了,皇太極從案上抬起頭來,我雖瞧不見他是什麼表情,可對面的吳克善卻是一臉的心虛,額上沁了一層汗珠,右手食指不自覺地伸入領口,輕輕扯松領子。
「吳克善!」人走光了,皇太極的語氣也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深沉和犀利,「科爾沁為我愛新覺羅的血脈延續又添了一分心力,我大金與科爾沁聯姻果然深得天意!」
這兩句話說得不陰不陽的,似乎帶著一股子怨氣。吳克善低下頭去,囁嚅:「臣等有負聖眷龍恩。」
「你別這麼說。」皇太極不冷不熱地笑了兩聲,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麼,他到底是在生氣,還是在高興,「吳克善,我想與你科爾沁再度聯姻,親上加親,你意下如何?」
吳克善神情大變,瞬息間雖強壓下驚愕之色,卻仍是不免惶恐,「臣謝大汗美意,只是……只是族中暫……暫無適婚女子……」
「哦?」椅腳拖動,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皇太極的聲音冷得像是長白山上常年不化的積雪,「只是你家中無人吧,科爾沁總是會有人的……」抬頭望著帳頂,那只雉鳥在竹籠子裡興奮地蹦躂著,「或許,我喊錯人了,應該讓巴達禮留下才對!」
吳克善明顯一顫,臉色刷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