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我聽見打鬥聲了。」淡淡的、柔柔的,婉約柔媚中透出一絲憂色。雪白的狐裘擁住她嬌柔的身軀,那張美麗的臉龐雖淡淡地搽了一層胭脂,然而在火光的照耀下,卻仍是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這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只可惜,是個病美人!
她就像是個晶瑩剔透的雪娃娃,盈盈怯怯地站在雪地裡,隨時都能被風吹化了似的。
「沒事!」他用餘光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伸手扶住烏塔娜,右手細心地包住她的小手,「手很冰啊,怎麼出來也沒揣個手爐?」說著斜眼瞪向小丫頭。
「我心裡著急,就直接從屋裡跑出來了。」烏塔娜柔柔一笑,嘴裡呼出的熱氣將她的臉如同罩在一層氤氳中,恍惚間讓人覺得有些眼熟,可偏生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感覺。我對她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地想去親近她。
「福晉!」我大聲喊道,「福晉救我!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只是走錯地方了!求福晉救救我……」
烏塔娜驚訝地轉過臉來,「爺,她是……」
青年男子輕擁住妻子,輕描淡寫地回答:「只是個小誤會,不是什麼大事。你安心回房歇著,我一會兒就回來陪你!」
烏塔娜嘴角微微撅起,好奇地瞥了我一眼後,終於欲言又止,柔順地點了點頭。他再三叮囑,命小丫頭小心扶著,將妻子送走。
我哪能輕易讓這根救命稻草從我眼前溜走,正待張口再次求救,他竟倏地轉過頭來,目光凌厲地瞪了我一眼。
一句溜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又給嚥了回去。
等他重新回轉,在我跟前站定時,我竟心虛得不敢與他直目而視。
「認得我是誰嗎?」
我點點頭。如果一開始還像個傻瓜一樣,稀里糊塗一頭栽了進來,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的話,那剛才在看清鑲藍旗著裝的侍衛後,我便什麼都想明白了。
這個男人,我曾經在八角殿皇太極登上汗位的大典上,在滿堆的文武大臣、親貴子侄裡見過,雖然印象不是很深,但是畢竟還能記得有他這麼一號人。
他是濟爾哈朗——舒爾哈齊的六阿哥,阿敏的弟弟。
現如今阿敏犯錯被拘,鑲藍旗轉手易人,由濟爾哈朗接掌旗主那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事了。
「給貝勒爺請安!貝勒爺吉祥!」我端端正正地福下身子行禮。如今小命在他手裡,我絲毫不敢有半點胡來。
濟爾哈朗沉默片刻,忽然踏前一步,彎下腰來。我嚇了一跳,側身雙臂微抬,護住自己的同時亦擺出一副攻擊的姿勢。
他哧的一聲輕笑,從我腳邊撿起那柄長刀,刀身倒轉,竟是捏住了刀尖將刀柄遞向我。
我微露驚訝,他眉頭一挑,揮手示意身邊的侍衛退開,「刀法不賴,只是少了一分果斷狠辣,顯得過於秀氣了!」
我茫然地接過刀柄握住,不太明白他葫蘆裡賣的是哪一味藥。
濟爾哈朗舒展開身形,從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鋼刀,拿在手裡掂了掂份量,面色閃了下,顯得不是十分滿意。
他轉過頭來,慢悠悠地對著我說:「烏塔娜很喜歡你!這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她很少這麼直接地跟我說對某個人抱有好感……雖說擅闖貝勒府的人當處極刑,但是看在烏塔娜的面子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假如你能贏過我手裡的這把刀,我便不追究你方纔的過失……」
那場比武的最終結果可想而知,濟爾哈朗是戰場上的猛將,他的力氣大過我,再加上臨陣殺敵的實戰經驗,也遠勝於我,我和他之間的較量,勝負從開始就已一目瞭然。
然而我畢竟是不願就此認輸的,就算毫無勝算,只要有一線生機,我也總要拚命搏上一搏。於是,這場比鬥我傾盡全力苦撐了半個多小時,最終慘敗!
「阿步,替我把那妝奩匣子拿來。」
輕柔的呼喚聲將我從神遊太虛中拉了回來,我哎了一聲,手腳麻利地將桌上的那只首飾妝奩捧起,遞給烏塔娜。
她回眸衝我嫣然一笑,「你瞧我戴哪個配這身衣裳?」
我歪著腦袋細細打量,她今兒個穿了一身大紅牡丹錦袍,脖領間圍了一圈白色的貂狐皮裘,暖暖地透著喜氣。
「戴朵紅色的絨花兒吧!」我含笑從妝奩裡取了一朵紅寶石雕琢的絨花來,擱在烏塔娜頭頂比了比樣子,「絨花兒喜氣,富貴榮華……」
「就你這張嘴兒甜!」烏塔娜滿意地笑了,我把絨花遞給梳妝的小丫頭哈雅。哈雅動作輕柔地替她簪在把子頭中間,兩鬢髮絲又綴上鈿花兒做陪襯,愈發顯得她人嬌艷無比。
我立在烏塔娜身後,透過梳妝銅鏡打量著她洋溢柔情喜悅的容顏,忽然心中一動,那句藏在我心中許多天的困惑終是沒能憋住,問出了口:「福晉可曾聽人說起,你長得有點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