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嗎?」
「奴才不知。」
想來也是,代善不可能把什麼事隨便告訴一個宮裡的小太監。
我琢磨了下,「好,你等一下!」瞅著岳托離開,我一溜小跑跑到皇太極跟前,「代善尋我過去!」我坦然述說。
皇太極正伸手端茶,聽了這話茶盞咯咯一響,茶水大半潑了出來,淋了一身。他也不擦拭,只是慢慢地將茶盞重新擱回几面上,「該說的已經說了,不該說的想必他也跟你說了……你還去見他做什麼?」
我知道他的小心眼只怕又要發作了,忙用帕子替他細細擦乾水漬,柔聲道:「現在一切還未成定局,你還需……」
「沒那必要!」他傲然冷笑,「你以為沒有代善,我就沒法子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了嗎?」
「我信你有能力辦到!」我蹲下身子與他平視,輕輕握住他的手,「那麼恃才傲物的你,怎麼可能沒有那份能力。只是……既然能讓這條路走得順暢些,為何偏還要死腦筋地繞道走遠路呢?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其實你大可不必……皇太極,請你相信我!也請你相信你自己……」
皇太極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從椅子上騰身站起,沒留下一句話,走了。
這時已近卯時,東方微白,我跟著那名小太監出了正白旗亭。正紅旗亭就在正白旗亭對面,剛到門口便聽代善在屋裡喊:「來了嗎?」
小太監應了聲,推門請我進去。代善一身麻衣素服地迎了出來,臉上掛著欣慰的笑容,「你肯來,我很高興。」
我滿腹心事,面對這樣的代善,一種負疚感強烈地刺痛了我的心。
他卻從容一笑,指著裡頭的閣間說:「你先到裡頭坐一會兒吧。」
我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麼,可是卻相信他絕不會害我,於是慢吞吞地挪到了裡屋。一時小太監出去將門帶上,我隔著珠簾隱約瞅見代善側身對著裡屋,正坐在書桌上專心致志地寫著什麼。
屋裡靜得毫無聲息,天色一點點地放亮,我漸漸坐不住了,正想出去問個清楚,忽然門上嘎吱一響,有人直接闖了進來。我被嚇了一跳,窺眼瞧去,卻發現進門的是兩個青年,仔細一打量,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代善的長子岳托和三子薩哈廉。
「阿瑪!」思量間,岳托和薩哈廉已一起給代善行禮。
代善放下筆,淡淡地看了他倆一眼,「你倆不在前頭幫忙料理事務,跑這裡來做什麼?」
岳托與薩哈廉相互對視一眼,岳托朗聲道:「阿瑪,國不可一日無君,宜早定大計。兒子以為四貝勒才德冠世,深契先汗聖心,眾皆悅服,當速繼大位……」
字字句句清晰利落,擲地有聲,我呼吸一窒,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等冷靜下來轉念一想,卻又發現其實這一切本在預料之中。
岳托和薩哈廉,原本就是站在皇太極一邊的。
只是……可憐了代善!
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氣勢逼人地跑來替自己的競爭對手舉薦,設身處地地站在他的角度想想,那該有多可悲可歎啊!
「這也是你的意思嗎?」代善和悅地詢問薩哈廉。
薩哈廉點頭道:「是。四貝勒登位為汗,此乃民心所向!」
代善輕聲笑了下,岳托和薩哈廉不明其意,正欲繼續說服父親,代善卻已然笑道:「此乃我夙日心願,你倆所言,天人允協,其誰不從?」
岳托和薩哈廉聞言大喜過望,想必他倆來時並不曾想到自己的父親會如此好說話,一時三人在廳上商議該如何聯絡其他人,一力保舉皇太極早登汗位,安定民心。
我在裡頭聽得再難抑制內心激動而又傷感的情緒,怔怔地落下淚來。
約莫商談了大半個時辰,岳托和薩哈廉才歡天喜地地去了。
代善疲倦地揉著眉心,見我緩步走出時,勉強扯出一絲笑意,衝我笑了笑。
我卻半點也提不起勁來,悶悶地說:「你早知他們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