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日,努爾哈赤率兵進入廣寧城,孫得功與黃進等率軍民出城東三里望城崗,打旗撐傘,抬亭備轎,吹奏鼓樂地迎接金兵進城……
捷報源源不斷地從前方發回,然而對於留守家裡的我來說,未能親自隨行陪皇太極身邊,第一時間與他同甘共苦,總是一種莫大的遺憾。
二月初十,正當我在屋裡無聊得發悶時,哲哲忽然來找我,一見面就問:「大妃欲率所有汗妃趕赴廣寧城撫恤八旗將士,特命眾貝勒福晉隨行……你可願同去?」
我沒多想,頓時高興得跳了起來,「好呀!我去!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一大早!」
我正興奮不已,忽而轉念,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忙收了笑意,連連搖頭,「不……不成。」
「怎麼了?」
我瞟了哲哲一眼,心下黯然。總不能跟她講,我這個人是見「光」就死,而阿巴亥正是那束足以照死我的光。
哲哲見我為難,越發奇怪了:「去年遼陽新城選址慶典,聽說大妃的三位阿哥遇著了你,回去後十五阿哥在大妃面前直誇你,還說你相貌長得與大妃有幾分相似……念了好幾回,連大妃都記住了你。昨兒個點人隨扈去廣寧,甚至還破例提了你的名字,你如何就不去呢?若是能討得大妃歡喜,對爺也甚有益處……」
我聽得不耐煩,甩手說:「不去就是不去!我不過是個側室,擠那一堆大福晉裡頭做什麼?」
哲哲訝然站起身,深深地瞅了我一眼,歎了口氣,「那好吧。我一會兒替你回了……」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這些日子敖漢折騰得你也夠累了,但是過幾日我不在,家裡還是得麻煩你!」
我點頭不語,看著她出門後的背影默默出神。歌玲澤走了過來悄悄收起桌上的杯子,而後狀若無心似的睨了我一眼。
我正煩著呢,於是沒好氣地說道:「想說什麼就只管說出來,不用掖著藏著的!」
「主子……」歌玲澤猶豫片刻,終於說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為何讓大福晉白白佔了這好處去。爺在廣寧苦戰,若是見到大福晉不辭辛勞地冒雪探望,難道不會因此而感動,心生憐惜麼?」
我心裡一空,咬著唇,一片茫然。
「何況……這麼露臉的好事,為何您要放棄呢?奴婢,奴婢真是不懂……」
「你不懂的事多了!」我冷冷一笑。
我不管皇太極會如何去想哲哲,但起碼我並非是完全看不懂聽不懂的傻子,哲哲先前跑來問我時,隻字沒提是阿巴亥點名叫我去的,我若是提出「去」,只怕這個人情便落在了她的頭上,我必得承她一個人情。可惜的是她絕沒料到我會說「不去」,無奈之下她只得抬出阿巴亥來壓我,面上聽來仍是言語婉轉,沒半分火氣,可實際上卻是在暗中提醒我不夠深明大義,不配得皇太極的寵愛。
最後臨走一句最狠,擺明就是警告我,她離開的這些時日由我代管家務,也不過就是代管,永遠也別想奪了她的地位和權力。
哲哲!從來沒敢小覷她!可是……總覺得她最近的氣焰有些過於囂張,大改以前那種溫和無害的處事方式。
到底是誰給了她這個膽子,使得她漸漸有了挑釁的勇氣?她何來的資本,敢給我施壓?
越想越覺心煩意亂,我忍不住抓過桌上一隻細瓷花瓶,高高舉起往地上猛地砸下。啪的一聲,歌玲澤驚駭得蹦起老高,面如土色地瞪著一雙驚恐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我哈哈一笑,覺得氣順了許多,擺手道:「不好意思,嚇著你了!哈哈……歌玲澤,你且等著看吧,不出十天大福晉自個兒就會回來了!」
「那爺……」
「皇太極若是和她同回……」我慢慢地走向門口,身子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屋外積雪皚皚,雪花漫漫,一片迷濛淒涼之美。我呼出一口熱氣,悵然笑道,「那他夫妻二人同回之日……便是我步悠然歸去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