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盤腿坐在我對面,也不吭聲,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哭。我想著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種鬼地方,想著莫名其妙因為這張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臉竟惹來無止境的羞辱,想著自己的懦弱無能,雖然真的有剎那間想過不願苟活,可當真下手自盡卻偏又沒那股子狠勁……我越想越傷心,四年多的委屈和傷心一股腦發洩出來,我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就只為了今日這一哭!
妝容早已被我哭花,我用手背胡亂地在臉上抹眼淚,淚眼婆娑間就聽努爾哈赤低低地歎了口氣,轉而軟聲安慰:「好了,別哭了……我不碰你總行了吧?」
我愣了愣,哽咽著停住了號啕,然而轉念一想,今後總有一天還是會在劫難逃,無論我怎麼逃也逃不出他的魔掌,前途黑暗。我傷心欲絕,眼淚繼續嘩嘩直流。
「真是……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他憐惜地攬過我,輕輕地拍打我的背,「沒想到過了三年,你仍舊沒有長大……東哥,我該拿你怎麼辦?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難得見他流露出溫柔的一面,加上他方纔已允諾不會再碰我,我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哽咽著哀求:「你就放了我吧。」
他眸光一寒,「那不可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果然……逃避不了!我不得不面對現實!我不想死,我怕沒到命數,我就是空有想死的決心到頭來偏偏死不成,只是白白受苦而已。
好吧!既然已是騎虎難下,那就別無他法了!我握緊拳頭,緩緩鬆開的時候,舒氣說:「我不喜歡你,所以……不要逼我嫁給你。如果你想要的只是這身子,那麼我給你!現在就給你……」他眼眸幽暗,毫無波瀾地鎖緊我,我昂起頭,再無所懼。既然逃不掉,那就勇敢面對吧。盡量保持住冷靜,我雙手微顫地解開自己的衣襟盤扣,當著他的面將長袍緩緩脫去。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驀地一把抓住我的長袍丟到床角,猶如一頭猛獸般撲上來狠狠地將我推倒。目眩間我的雙唇已被他炙熱地吻住,我緊緊咬著牙關,麻木地睜著眼瞅著他。他微瞇著眼,長長的睫毛在我眼前清晰可數,我蒼涼地冷笑,跟一個毫無感覺的人親熱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滋味?
認命地閉上眼,我鬆懈地讓神志漸漸飄浮遠遊,他卻突然停止索吻,放開我猛地跳下床。我詫異地張開眼,看見床頭的帳子輕動,不遠處傳來門樞轉動的響聲。砰的一聲,門被砸上,房內恢復了一片沉靜。
我茫然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等了片刻,仍不見有任何動靜。窗外天色漸暗,我突然想要立刻逃離這個地方,方才鼓起的勇氣頃刻間已蕩然無存,我好怕他再回來,不知道再次面對他時,我還有沒有勇氣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豪言壯語。
慌慌張張地披上外套,來不及整理妝容,我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髮,悄悄走出這間房。外屋仍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下人,昏暗的光線籠在屋內,透著陰森森的氣息。花盆底踩在地磚上發出咯咯的響聲,我心裡愈發毛毛的,心虛地將鞋子脫了拎在手裡,做賊似的偷偷溜出大門。
幸好天色已暗,這院落裡似乎也沒什麼人住,要不然以我此刻這副樣貌走出去,多半會被人當成女鬼!
我蹲在牆根探頭探腦,正思量著接下來該往那邊走,猛地從身後兜頭罩下個大斗篷,我嚇得魂飛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都青了。
「跟我來!」
居然是皇太極。
他怎麼會在這裡?還一副嚴肅冷漠的表情。
人小鬼大,的確有夠臭屁!
「你來不來?不來算了!」他沒回頭,鼻子裡冷哼。
我立馬換了張笑臉,咧大了嘴哄他,「來!馬上來!我就知道八阿哥人最好了!」
他又是一聲冷哼,沒理我,自顧自地在前面七拐八拐,走得飛快。
我這人最沒方向感,一會兒就被他帶暈了。沿途雖有下人四處走動,但見八阿哥一副凜然的神氣,也就不敢多過問我這個渾身裹在斗篷裡的怪人。
「進去。」推開一扇門,他回頭瞥了我一眼。我瞧裡頭黑咕隆咚的連盞燈都沒有,心裡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這是哪裡?」
他仍是不理我,橫了我一眼,自己先走了進去。
怎麼會有如此臭屁的小孩?褚英當年也沒他橫,莽古爾泰更是比都沒得比。想當年,莽古爾泰和皇太極差不多大的時候,還只是個被褚英欺負了就只會找阿瑪哭鼻子的可憐蟲。
屋子裡擺設很簡單,一共三開間,皇太極熟門熟路地摸黑穿過外屋,走進暖閣點了油燈,回頭怔怔地盯著我。
我被他看得發毛,頸後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這小鬼,年紀小小,怎麼眼神跟X光似的,像是具有超強的穿透力?不過,想到他今後將會是清朝的開國皇帝,心裡倒是稍稍平衡了些——能成大器者,必非凡夫俗子啊!記得以後一定要多拍拍這小子的馬屁!
想到做到,我立即腆著一臉親和的微笑,彎下腰看他,「八阿哥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