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無妨!」
張翼軫見成華瑞一臉肅然,也鄭重其事地說道。
「翼軫,你和紅枕……當真沒有過男女之情?以我看來,紅枕一入清虛宮後,便對你日思夜想,卻是用情至深。若說你二人從未有過動情之時,為何紅枕非要不遠千里前來與你相會?」
「華瑞兄有所不知,我和紅枕自小一起長大,她年長我一歲,我只當她是我的姐姐,何曾動過男女之念?我想紅枕不過是思念鄉親和兒時夥伴,認假當真,誤會自己的所思所想了。不瞞華瑞兄,這位傾穎姑娘與我相識數月,近來也是常在一起,卻也只是朋友之誼,絕無男女之情,是麼傾穎?」
張翼軫說著,扭頭一臉笑容地去問傾穎。
傾穎正被紅枕誤會她和翼軫而心生不安,正在一旁猶豫是否要前去勸慰紅枕一番,耳邊卻聽得張翼軫說出他與她之間絕無男女之情,心中不知怎的平白生出一絲失落,心道果然是個呆子,紅枕對他已然情深竟是不知,還要拿她傾穎來作擋箭牌,豈不知這般說法會越描越黑?
但張翼軫相問,傾穎也只好答道:「是了,我和翼軫……相識已久,彼此之間清淡之交。」
傾穎一開口,成華瑞這才注意到翼軫身邊的女子,只看了一眼,只覺腦中轟鳴一聲,頓時呆立當場,猶如被施了定身法,動彈不得。
世間竟有這般絕美女子?
眼前這女子若與凝婉華相比多了許多靈氣,若與紅枕相比,又多了些許飄逸。一眼望去,淡然而立,飄然若雲,靜如天際飄渺的霞光,動若九天飛翔的雲氣,當真是艷麗不可比擬,絕美不可言說!
成華瑞這一出神,被傾穎瞧在眼裡,心中隱有怒氣,這般直直盯著女子不放,這成華瑞好歹也是清虛宮弟子,卻是如此丟份!不由冷哼一聲,轉身欲走。
成華瑞耳邊聽到傾穎一聲清脆的嬌斥,暗道失禮,定是剛才愣神直視傾穎容貌,惹得她心中慍怒。似這般貌若天仙的女子,如此唐突實在是罪過。
成華瑞忙施了一禮,誠懇地說道:「這位仙子莫怪,華瑞自知粗陋,從未見過如仙子一般天人之姿,是以一時失神,還望仙子恕罪則個!唐突之處,非華瑞輕薄,實乃身不由己!」
張翼軫哈哈一笑,伸手攔住傾穎去路,說道:「傾穎莫要小氣,華瑞是我兄長,為人坦蕩。不過只是見美驚艷,也不為過。傾穎,你且去勸慰紅枕,我和華瑞兄敘敘舊,可好?」
傾穎只是一時惱怒這凡間之人這般直視神人容顏,是為不端,聽張翼軫解釋幾句,心中也已然想通,便點頭應允,轉身朝紅枕走去。
走了幾步忽然心中一怔,雖說和張翼軫交往以來淡然處之,二人之間說話也是商量的口氣,為何剛才翼軫說話和平常並無兩樣,為何她聽來卻不假思索便點頭答應?翼軫的口氣淡淡之間怎的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不容置疑的決斷!
傾穎並不知道張翼軫自得了溪水靈性之後,得溪水數萬年來沉澱的一絲天地感悟,不知不覺身心受其洗滌,有意無意間便散發出一縷堅定淡泊的氣質,讓人無形中被張翼軫的氣勢影響了心境。
傾穎見紅枕站立一旁,肩膀微微聳動,不由心中暗歎一聲。不管是世間女子還是如她一般的龍女,都難逃情根深種情思渺渺。就算那高居天庭的飛仙和天仙,只要是女子之身,就難免為情所困。莫非天上地下的女子,都是這般情深癡迷不成?
傾穎來到紅枕面前,見紅枕臉上淚痕未乾,卻不再悲傷難抑,正好奇地抬頭打量著她。看了片刻,紅枕忽然展顏一笑,說道:「妹子,你生得恁是好看,翼軫喜歡你不喜歡我,也是不屈。」
「哧……」正不知如何開口的傾穎被紅枕一句話逗得莞爾一笑,正要說她和張翼軫只是淡然之交,還未開口,卻見紅枕臉色一變,一臉冰霜之意,冷冷地說。
「我和翼軫青梅竹馬,自是比你更清楚他的為人和喜好。你先莫要得意,假以時日,翼軫定會記起我的好,不再中意你。」
紅枕說完,也不理傾穎,竟是轉身徑直朝張翼軫和成華瑞走去,留下傾穎一人呆立當場,一臉不解。聽翼軫說過這紅枕性格柔順,今日一見全然不是,性情竟是如此偏激!
傾穎自然不會只因紅枕幾句話便氣憤不平,淡然一笑,便要回到無定居,不打擾張翼軫和舊友相聚,忽然眼前一個人影如雲霧一般飛速近身,直直撲入她的懷中,咯咯不停地笑了起來。
「姐姐,畫兒燒壞三隻鍋,終於學會了燒菜,快來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正是畫兒一手托著一隻盤子,盤子裡五顏六色盛滿了各式飯菜,芳香四溢。
傾穎不忍拂畫兒好意,只好一樣嘗了一點,點頭讚道:「嗯……畫兒手藝不錯,這飯菜燒得有滋有味,味道上佳!」
畫兒頓時喜得眉開眼笑,小聲問道:「那姐姐你說說看,主人師兄會不會喜歡畫兒燒的飯菜?萬一主人師兄嫌棄畫兒的飯菜,畫兒就可傷心了……」
傾穎心思感歎,畫兒純淨無暇,只知一心討好她的主人師兄,而她那個呆子主人師兄,卻被紅枕斥為無情無義。世間的事情,卻總是這般沒有理由麼?
在傾穎的鼓舞下,畫兒小心翼翼地捧著盤子來到張翼軫眼前,也不顧成華瑞驚愕的表情和紅枕疑惑的目光,小聲地央求張翼軫品嚐飯菜。張翼軫無奈,只好笑著嘗了一口,只覺入口生香,香軟可口,不由開口稱讚:「畫兒好手藝!你這飯菜燒得深得九靈道長精髓,只怕已不在他的水平之下……呃?九靈道長人呢?」
張翼軫這才猛然想起九靈道長今日一早便過來教畫兒燒菜,幾人在院中寒暄了半天,也未見九靈道長出來。
「老道聽聞幾位年輕人久別重逢,自是不便出來打擾,就自作主張一邊教畫兒燒菜,一邊為大家準備了幾樣飯菜,這便端出供大家品嚐!」九靈道長從廚房之中探出身來,笑容可掬。
畫兒也不理會成華瑞和紅枕,歡呼一聲,飛身返回廚房幫九靈道長一一向外端出各式飯菜。成華瑞和紅枕面面相覷,卻不明白畫兒是何許人也。尤其是紅枕,見畫兒眉眼如畫,艷麗不遜於傾穎,心中更是一時莫名不安。
張翼軫也不隱瞞,便向成華瑞和紅枕詳盡說出畫兒的來歷,直聽得二人感歎不止,連說天地造化果然莫測神奇,如畫兒這般曼妙無雙的女子,也只有這天地靈氣才可生就。紅枕聽後心中稍安,說道:
「翼軫,我在清虛宮也聽得你在華山論道,演說那木石化形,一舉為天下道門皆知。我初聞之下也是半信半疑,不成想今日在這小妙境上竟是真的見到畫中仙子,果然靈性非常,讓人感歎。……對了翼軫,我如今修為剛剛入境,不知修為幾成?」
「……」想了一想,張翼軫也不清楚他究竟算是入境還是漸境,似乎體內情況與典籍所記並不相符,若是入境,他卻也能與外界感應道交,呼氣成雲。若是漸境,卻不會御劍飛空。略一沉吟,還是覺得穩妥為好。
「也是入境,道力初成,尚不能御劍飛空!」
「嘻嘻!」紅枕開心一笑,似乎是終於找到了一絲自信,說道:「翼軫,我看你在三元宮雖是輩分不低,但你那師傅靈空據說……於傳道授業之上頗無耐心,而我的師傅天靈道長不但道法高深,對我傾囊相授,且不惜將珍藏多年的靈丹妙藥都悉數送我。不出一年,我便可跨入漸境,御劍飛空。到時翼軫你便不是我的對手了!」
「來來來,嘗嘗老道的手藝,良辰美景不可虛度,當浮一大白。翼軫,這位小道友如何稱呼?」卻是九靈擺好桌椅,來邀眾人入坐。
成華瑞見九靈道風仙骨,雖是身著圍裙猶如伙夫,也不敢怠慢,急忙站起施禮答道:「小道乃是清虛宮天清座下弟子成華瑞,拜見這位道長!」
九靈伸手挽過成華瑞衣袖,將他按在座椅之上,笑道:「老道九靈,與翼軫小友是忘年之交。我等修道之人不講世俗禮節,華瑞叫我九靈即可。不知這位姑娘是……」
九靈眼光一閃,看向紅枕。紅枕也盈盈施了一禮,說道:「拜見九靈道長,紅枕師從天靈道長。不知九靈道長在三元宮是何輩份,也好教我等不能亂了稱呼。」
九靈卻不說話,看著紅枕卻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訝然,隨即恢復正常,心中暗道,怪哉,原來這世間還真有偏執心竅之人。只是觀這女子心魔頗重,只怕難過此關了。這般想著,不由喟歎一聲,一切就看各人的機緣了,勉強不得。
再說各人依次入座,畫兒雖是忙前忙後,忙得不亦樂乎,卻是不食人間煙火,只為看著眾人品嚐她燒的飯菜,若是得人一兩句誇獎,便喜形於色,開心得不得了。
畫兒猶如孩童一般的心性也感染眾人自得心開,一時笑意融融,小妙境上歡聲笑語不斷。
尤其是成華瑞,不知怎的忽然興致高漲,左右不停與張翼軫和九靈連連碰杯,不多時便醉倒在微涼的秋風之中。看得張翼軫不免驚奇,華瑞兄雖說並不拘泥,卻也沒有這般豪爽過,今日莫非與故友重逢心中喜悅才如此貪杯?
張翼軫卻是不知成華瑞見他左有傾穎右有畫兒,雖然聲稱只是淡然之交,卻心中大安,認定紅枕再無可能得張翼軫喜歡,所以才大覺寬慰,多喝了幾杯。
一桌人,紅枕和張翼軫竊竊私語,不時輕笑幾聲。畫兒雖不吃飯,也坐在傾穎身旁,和傾穎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成華瑞醉倒在桌上,已然酣然入夢。
一桌六人,各懷心思,這一頓飯,卻是吃得百般滋味!
尋常只要喝酒便會醉醺醺的九靈道長,今日卻一反常態,只喝了幾口便停杯不舉,目光不時在紅枕身上掃來掃去。以前的活躍和頑童心性全然不見,微瞇著雙眼,臉上的凝重之色卻越來越重,濃得如化不開的烏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