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行了幾日路程,靈空再也沒有出現,便是那惡鬼也少了騷擾,一時平安無事。一路行來,張翼軫和成華瑞日漸熟悉,便是那紅枕也不時笑聲不斷,間或在無人之處哼唱幾首無名的山歌。歌聲婉轉清脆,詞句簡單明瞭。聽到妙處,張翼軫不免隨聲附和幾句,雖然他的歌喉著實讓成華瑞不敢恭維,但少年不理會成華瑞緊皺的眉頭,自得其樂唱得甚是投入。
平白從靈空處得了一半銀子,少說也有三十兩,幾人一路行來倒也方便許多,吃住不求上好,也不必刻意節省。張翼軫離家時父母將全部積蓄十幾兩碎銀一股兒腦全部放在他的行李之中,他心知父母積蓄些零碎銀子甚是不易,便趁他們不注意時放回了十兩,只留了兩三兩。靈空倒也義氣,沒白救他一場,留下這些幾十兩銀子,讓三人一路行走寬余了許多。
常言道窮家富路,身上有錢臉上有光,少年也第一次體驗到這金錢的好處,吃飯住店便底氣十足,店小二也是滿臉笑容迎來送走。眼見成華瑞也是滿心歡喜,不再為囊中羞澀擔憂,少年一時想到靈空所說道門原是人間事,此話果真不假。除非真是那飲朝霞吞雲氣的神仙,便是掌門行走人間,也是需要這黃白之物開路的。
又行得幾日,幾人便來到黃巖境內,離委羽山不過百里之遙了。日頭偏西之際,三人來到一個小鎮,眼看天色已晚,幾人就停腳住下,待明日一早起程,兩日之內即可趕到三元宮。
飯後,紅枕早早去房間睡下。張翼軫一時無法入睡,思前想後一番,便對正伏案讀書的成華瑞問道:「華瑞兄,這幾日光景再也不見那惡鬼現身,莫非他又返回山村為害村民了?萬一他加害我的爹娘……」
成華瑞掩卷沉思,過了片刻站起身來,推開窗戶,四下靜聽一會兒,這才回到桌前坐下。
「翼軫,你先放下心來……這幾日惡鬼雖然沒有現身,我的追靈符也沒有示警,但陸續和我失去了感應,這便證明惡鬼其實一直在尾隨我們,只是隱在暗處。惡鬼不像普通壞人一般,殺你不成會去加害家人。惡鬼一旦認定你的身體是上好的爐鼎,必定會緊追不捨,誓不罷休。只是讓我心生不安的是,這幾日惡鬼不再現身,恐怕是他的功力正在突破的關鍵之處,所以不便出現。只怕一旦他功力突破法力大增,我們便會命喪他手。好在兩日之內我們便能趕到三元宮,但願這兩日諸事順利才是。」
張翼軫聽得爹娘和鄉親無事,便放下心來,正欲閉眼睡去,卻聽得成華瑞繼續說道。
「翼軫,找你親生父母之事不宜操之過急,眼下最緊要的便是你入我道門,學得一身法術,至少也要打敗惡鬼才好保命。這些時日,你考慮得如何了?」
「這……我倒忘了此事。容我想想,不知你那師傅可否嚴厲,學不會法術是不是會打板子?還是面壁罰站?不知這修道學法,比起上山打獵哪個更有趣,更容易一些?」
成華瑞啞然失笑,不知這少年怎的生了如此開朗的性格,惡鬼索命,渾不當一回事,竟連入清虛宮修道一事也不以為然。要知如今雖然道門式微,但千年盛名之下,三大道觀擇徒還是非常嚴格,每年求入道門者無數,然能如願者不過一二。
待再要勸他幾句時,卻見這少年已然酣然入睡,一臉的滿足與甜蜜。許是夢中夢到了甚麼野味山珍,嘴巴還叭嗒幾下,似是回味無窮。
「啊……」成華瑞哭笑不得。
第二日一早,三人吃過早飯便要上路。出門不久,便在一處繁華的街口見有人擺攤賣藝。成華瑞不想節外生枝,不想張翼軫眼尖,一眼看出正在吆喝賣藝的藝人竟是一名道士。
夏日早晨清涼,起早的人倒也不少,不消多時,人群便圍成了一堆。成華瑞架不住張翼軫和紅枕的苦苦哀求,只好答應前去觀看。
張翼軫帶頭分開人群,佔據了一個有利位置。這道士三十歲年紀,生得道貌岸然,一身灰白的道袍整齊乾淨,倒讓人心生好感。眼見圍觀的眾人越聚越多,道士沖人群一拱手,念了一句道號,說道:「各位父老,貧道乃是青城觀的道士青城子,路過寶地不料盤纏告磬,特來向各位父老借些盤纏。所謂無功不受祿,貧道修道多年,略會一些小法術,雖說難入各位法眼,但不妨一觀,有出彩之處,還請各位父老略施小錢,以解貧道燃眉之急。謝過,謝過。」
眾人哄然叫好。平常見多了江湖賣藝,雜耍舞刀,但有道士表演法術卻是少有,不免興高采烈,更有一些人招呼一聲,回去呼朋喚友,以免自家親人錯過精彩。
這人群便越聚越多,一時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見此情景,張翼軫心中盤算,現在不下四五十人,這一場下來至少也能收得四五十文,有幸遇到一兩個出手大方的,恐怕會有兩三錢銀子也不在話下。他日錢緊時,這倒不失為一個賺錢的妙法。
青城子也不慌,不知從哪裡借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又央人打來一盆水放到桌上,又求兩三個活躍的後生取來鐮刀和麻袋,一併放在一邊。來回忙活小半天,人群等得急了,便有人叫囂讓青城子快些表演。
青城子這才端起水盆,口中唸唸有詞,腳下踏著方步,先正向轉了三圈,又反向轉了三圈,一揚手,便將一盆水全部潑在了地上,濕了三米見方的一塊地方。青城子一伸手又取出一張符,用一把寸長小劍插在濕地中間,返身回到桌邊。
眾人睜大了眼睛,看了半天,除了濕地的水氣被陽光一照漸漸變干之外,竟是什麼變化都沒有。人群中有人高喊起來:「兀那道士,你的法術怎麼不靈了?還是故意來消遣我們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