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奈何橋頭的主事小鬼很頭疼,新來的兩個鬼魂不知道應該過哪座橋。說他們是正常死亡吧,與生死薄不符;說是他殺吧,又找不到兇手;說是自殺就更不對了。如果是以前,他才不會管那麼多,直接扔到枉死城了事,說不定過個幾百或幾千年才會有人給他們翻案,可現在不行,現在閻王爺天天要求「鬼」性化管理,要求他們做到「一切為了鬼!為了一切鬼!為了鬼的一切!」這個難度實在太大了,從他自己變成鬼的時候,他的前任就告訴他,陰曹地府就是管理鬼魂的地方,所有來這的鬼魂都應當接受他們的管理,可現在要把「管理」變成「服務」,他不會,也沒人教過他。
其實他鬱悶,閻王爺比他還鬱悶,現在地球上人口流動性強,移民多,好多中國人遠渡重洋到了國外,客死異鄉,其中有好多鬼魂不願回來,這在從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可現在一天好多起。黑白無常根本忙不過來,而且到了別人的地盤還經常與國外諸神發生摩擦,最近黑無常還被打傷了,至今沒能起床。聽說那裡像地府這樣的機構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個,只是名稱各不相同,什麼「地獄」、「煉獄」、「天堂」的,其實都大同小異,都是掌管人鬼輪迴的地方。大家都在為爭奪「鬼源」而努力。玉帝已經派太白金星出使西方進行談判,希望能夠找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來解決這個問題。而在談判結束之前,玉帝要求他陰曹地府的美化工作,要在硬件及軟件上徹底改變過去的不良作風,要讓陰曹地府成為每一個鬼魂都樂意來的地方,成為鬼魂心目中的美好家園!
想到這,閻王爺都想哭,可玉帝的法旨還是要照辦的,於是地府迅速出台了一批相關措施,什麼「亮化地府」、「綠化地府」、「設立地府一日游」、「減化投胎手續」、「規範文明用語」等等。至於能不能做到那是下一步才考慮的事,現在是要有一個計劃。其實他心裡也明白,這些措施根本不可能實現,就說「綠化地府」吧,沒有陽光怎麼綠化?地府的水百分之九十九都有毒,有的連神仙都能毒死,何況是植物,最多在某些地上種些青苔、蘑菇什麼的。
也正是這些措施讓奈何橋邊的主事小鬼犯了愁,最後,他的一個手下提醒了他:「要不,先把他們倆送到劉判官那?」
「對呀!」一語驚醒夢中人,劉判官是地府中資格最老的判官,他見多識廣,一定有辦法的。再說了,只要把他們倆送過去就和自己無關了,就算劉判官想不出辦法來,閻王爺也怪不到自己頭上。於是,他讓小鬼把兩個鬼魂送到了劉判官那。
小鬼走在前面,兩個冤魂跟在後面,還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你叫什麼?」
「劉雲亮,你呢?」
「許成昱。」
「我好像在電視裡見過你。」
「噢?!你看過我演的電影還是電視?」
「廣告。」
「……我拍廣告是為了混個臉熟。」
「是熟,天天見。」
「你是做什麼的?」
「我當保安,過去當過偵察兵。」
「當過偵察兵還會被嚇死?」領路的小鬼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也是被嚇死的?」不等劉元亮回答,許成昱興奮地說,「我也是被嚇死的,被一件衣服嚇的!」
「我也是的,以前以為沒鬼,猛地一見還真被嚇死了,如果再來一次肯定嚇不倒我。」
「對對對,其實鬼也沒什麼可怕的,」許成昱說著還拍了拍領路小鬼的肩膀,「其實做鬼也挺好,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
「你不怕我?」小鬼問到。
「為什麼要怕你?我們已經是鬼了,難道還能再死一回?」
小鬼沒再說什麼,轉過頭去繼續領路。「囂張!絕對的囂張!」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他也想不明白,這麼大膽的兩個人怎麼就會被嚇死!
不僅他不知道,許成昱和劉元亮兩人也不知道,其實他們兩個並不是被嚇死的,他們只是在受到極度驚嚇時,被人(其實是鬼,而且是個老鬼)把魂給勾了出來,這一招劉據是和黑白無常學的,只不過黑白無常不需要耍什麼手段,憑他們的形象和威名就足夠了。
當小鬼找到劉據的時候,他正坐在奈何橋邊不遠的亭子裡小酌,一個茶壺三個杯子,茶壺裡當然不是茶,也不是酒,而是甘露泉水。
小鬼說明的來意,劉據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道:「行了,你走吧,把他們交給我吧!」小鬼千恩萬謝,總算把燙手的山芋送出去了。
等小鬼走遠了,劉據才招呼二人坐下,並在他們的杯中倒滿了泉水:「來,嘗嘗這甘露泉的泉水,這也是地府唯一能待客的東西了。」說著舉起了杯。
劉雲亮和許成昱互相望了望,不知道該不該喝,最後還是劉雲亮先舉起了杯,許成昱才跟著端起了杯子。
說實話,這泉水還真不錯,不過二人都沒心思多想,只是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劉據。
劉據笑了,自我介紹道:「我叫劉據,有沒有聽過?」
二人搖了搖頭。
「其實我來這已經有兩千多年了,我是漢武帝的長子。」
二人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漢武帝他們都知道,漢武帝當然肯定有長子,不過長子是誰就不知道了。
劉據笑了,這樣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一點也不著急,兩千年都等下來了,也不在乎這幾天了。他詳細地講述了自己的身世,從身前到身後,從「巫蠱之禍」到奈何橋邊,從張全、李仲元到扶蘇、齊師爺,足足講了半天,聽得二人一臉茫然,最後許成昱問到:「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劉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劉雲亮:「你的前世就是李仲元,他的前世就是張全。」
劉雲亮和許成昱愣住了,嘴半張著,半天沒有反應。「不會是開玩笑吧?肯定是在和我們開玩笑!我不相信!」
「如果不是,我為什麼要花力氣把你們弄到這裡來?」說著,劉據從凳子下拿出一包東西,包括一件白襯衣和一條褲子。
「原來是你!」劉雲亮和許成昱幾乎同時叫了起來,「為什麼你要害我們?你不是說我們是兄弟嗎?」
「正因為我們是兄弟,我才帶你們到這兒來。」劉據示意他們兩人先坐下,「我想回到過去,帶你們一起回去,我要改變歷史。」劉據的目光變得深邃,兩千年了,開始他還想著早點去投胎,可他等了兩千年都沒有成功,這兩千年裡他的思想不斷改變,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一個秘密,一個可以讓鬼魂回到過去的秘密,他決定:既然要做人,為什麼不能做回自己?
看著劉雲亮和許成昱兩人懷疑的目光,劉據繼續說:「你們很早就跟了我,可到最後也只做了我的近待,而我死了以後,只見過你們,你們對我仍然像生前一樣好,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們對我是最忠心的,不,應該說是最真誠的,說明你們一直把我當朋友來看,我也會把你們當兄弟來看。」
「可我們已經不是過去的張全和李仲元了,我們已經記不得以前的事了,你還能相信我們?」
「有些事是永遠不會改變的。無論是鬼還是人,無論他是什麼身份,這輩子做太子,下輩子做乞丐,但本質是保持不變的,這就是天賦,是上天賦予的,永遠不會變。」
「你們也在地府裡呆了兩千年,因為沒有人超度,地藏菩薩救的人遠沒有進枉死城的人多。所以一直到現在你們才從這出去。你們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許成昱苦笑一聲:「不和你回去又能怎麼樣?難道我們能再活過來?」
劉雲亮問道:「我們怎麼才能回去?」
劉據四下看了看,在確定這裡只有他們三個了才低聲說:「當年我掌管部分生死薄,只要有人死了,到了陰曹地府他的名字就會消失,本來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能離開這,可生死薄上有一個名字一直沒有消失。」
「一直沒有?」
「是的。」劉據從懷裡掏出一本生死薄,翻開後拿給他們看,「就是這個李隱。」
劉雲亮和許成昱湊上前去,整本生死薄的確只有一個名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征和二年九月初八」。
「這是他的出生年月,也就是我死去的那一年。」
「啊!他、他到現在還沒死?那他不是有兩千多歲了?」劉雲亮吃驚的叫起來,「一定是哪出錯了!」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生死薄是不會錯的,可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麼。」劉據不住地搖頭,接著,他又話鋒一轉,「不過也正因為這個人,才讓我在這呆了兩千多年,也讓我知道了一個能夠回到過去的秘密。當年玉帝怕地府中錯抓了人,特意設了一個輪迴轉換鎖,通過這把鎖可以設定時間,讓錯抓的鬼魂通過六道輪迴池回到過去。」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劉雲亮已經相信了劉據的話,也希望能有一展身手的機會。「不會馬上就走吧?」許成昱的態度也和劉雲亮差不多。
「不急,六道輪迴池天天都有好多人,只有每三年一次休息日才能從那回去。這樣算來,我們還要在這呆上四五天。而且……」劉據拖了一下長音,沒有說下去。
「而且什麼?」
劉據看了看問話的劉雲亮,半天才拿起生死薄:「臨走之前我想弄清楚這個李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弄清?」
「只有乘著地藏菩薩不在的時候,找他的坐騎『地聽』去問個明白。地藏菩薩除了在枉死城超度亡靈就是在地府的後山修行,平時『地聽』都跟著他,只有休息日才會獨自留在後山。」劉據說完,又沉默了,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兩千年了,一想到還有幾天就能知道真相,他就激動、非常地激動。
四天以後,劉雲亮和許成昱來到六道輪迴池,並按劉據所說找到了輪迴轉換鎖,調好了時間,然後焦急地等著劉據回來。
終於,劉據匆匆趕來了,劉雲亮和許成昱急忙迎上去:「問到了嗎?」
「問到了,你們準備好了沒有?好了我們就先回到過去,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好,我們走!」
說完,劉據又檢查了一下輪迴轉換鎖,在確定無誤後第一個跳進了六道輪迴池,他在跳入的瞬間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