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兵這種快速衝鋒使漢軍的射擊準確性明顯降低,火犁把箭匣中剩餘的五支箭都射完了,才射倒一個羌兵。不僅是他,其他漢軍的箭匣也空了。剩下的二十多個羌兵終於衝到了第一道寨牆下,火犁剛想抽刀跳下去,就聽李陵大喊一聲:「一、二組裝箭,三、四組掩護,別讓他們衝上來,迅速解決他們。」
李陵是按照張全訓練時的習慣把二十人分成的四組,現在對付衝上來的二十多個羌兵他是有把握的,可他要提防羌兵在這個時候再進行一次衝鋒。這道寨牆對後沒什麼防護,好在衝上來的羌兵也沒有帶弓箭,只能通過寨牆兩邊的木梯向上爬。火犁所在的第四組在最右邊,現在他們的任務就是守住右邊,不讓羌兵爬上來。他丟下速射弩,抽出單刀,砍向最前面的一個羌兵,那名羌兵剛才爬了一半,發現有人砍向自己,急忙用右手橫刀擋住,不過火犁由上向下砍,力道很大,憑他一隻手根本抵擋不住。火犁的刀砍在了他的左肩,他慘叫一聲跌了下去,跟在他後面的兩個羌兵也被他撞到了地上。
這時,下面一個羌兵用長槍刺向火犁的腿部,火犁正集中精力對付爬上來的羌兵,猝不及防,左小腿被他刺中,火犁啊了一聲,身子一歪就要摔下去。就在他失去平衡的時候,旁邊一隻手把他一拽,使他整個人都摔在了寨牆上。乘著這功夫,又有幾個羌兵向上爬來,救了火犁一命的老白來不及幫他包紮,舉刀砍了過去,最前面的一個羌兵剛一露頭就被他砍掉了腦袋,第二個羌兵在他還沒收刀的時候又爬了兩步,然後舉刀砍向老白的右腿,老白向後一跳,躲了過去,不過那個羌兵卻乘機爬了上來。可他還沒有站穩,緊跟著老白的吳牛衝過來飛起一腳,正踢中那個羌兵的下巴,使他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下面又衝上來兩個羌兵,與老白和吳牛戰在了一起,寨牆上也只有兩個人的寬度,老白和吳牛並肩作戰,老白在內,吳牛在外,努力向前,想把兩個羌兵砍下去。對方也是在拚死抵抗,為後面的同伴爬牆贏得時間。
又有兩個羌兵爬了上來,吳牛急了,如果再不把他們打下去就全完了,他大吼一聲連砍數刀,把對方逼到了木梯旁,他的對手被他這幾刀砍得連退幾步,一直撞到身後同伴身上。吳牛又一刀砍來,那人已經無路可退,只得舉刀橫擋,卻被力大的吳牛砍斷了單刀,腦袋也被砍成了兩爿,整個人摔了下去。
吳牛正準備去砍下一個,左腿卻被下面羌兵的長槍刺中,他大叫一聲單腿跪在了地上,對面的羌兵乘機向他砍來,他已經來不及躲閃,舉刀掃向對方的腿部。當他砍上對方的右腿時,自己的肩部也中了一刀,左臂差點被整個卸下來。那個羌兵中刀不深,又迅速舉起了刀,準備再次砍向吳牛,老白急了,他一刀盪開對手的單刀,一腿踢向吳牛的對手,把他踢下了寨牆,可他用力過猛,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差點也跟著摔下去,一個羌兵乘機用槍刺中他的腹部,老白也倒在了寨牆上。
吳牛急紅了眼,短短的一瞬間對方已經有四個人衝了上來,而他們幾個已經受傷倒地,他身後的幾個戰友根本使不上勁,他們不倒下,後面的人也上不來。那幾個羌兵馬上就會砍死他們三個,或者直接把他們踢下去,吳牛豁出去了,他突然大叫起來飛身撲向面前的敵人,一手一個攬住兩個羌兵的脖子,一直撞到後兩人身上,幾個羌兵毫無準備,五個人抱在一起摔了下去。
「吳牛!」老白和火犁同時叫出了聲,可他們根本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吳牛摔下去,隨後被下面的瘋狂的羌兵亂刀砍死。寨牆上一下空出了位置,他們身後的兩名漢軍乘機衝了上去,死死地守住木梯,不讓一個羌兵上來。很快,一、二兩組裝好了弩箭,寨牆下剩餘的十幾個羌兵被迅速射殺,羌人的第二次進攻才真正宣佈失敗。
李陵下令所有的人迅速裝滿箭,不用去管躺在地上,失去進攻能力的羌人傷兵,他只想勝利,不想殺更多的人。火犁也裝好了箭,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堅持,隨後有人跑來給他和老白包紮傷口。火犁咬著牙靠在牆邊,注視著整個戰場,漢軍傷亡不大,除了吳牛戰死,也只有三個人受傷,傷得最重的就是老白了。而羌人的損失就大多了,這一次進攻只有少數羌兵全身而退,一、二兩道寨牆之間的空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百多羌兵,他們中多數已經氣絕,也有少部分能動的相互拖拽著向後爬去,而那些重傷無法動彈的,則在地上發出一陣陣哀嚎,希望有人能把自己抬回去。
火犁突然想起自己也是羌人,和他們是同胞手足,他不忍心看到眼前的一切,可淒厲的叫喊聲卻在他的耳邊飄蕩。他只能安慰自己:「如果躺下的是我,他們也會救我嗎?如果他們剛才衝了上來,會不會也想過要放過我?」他偷眼看了看在寨牆另一邊的孟平,孟平的運氣比他好,至少打到現在還沒有受傷。孟平也在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他也不忍心看著滿地的傷者死去。
老白躺在寨牆上讓人包紮腹部,他把頭伸到平台外,懸空著,這樣他轉過頭來就能看到躺在下面的吳牛。吳牛和他是同鄉,他們的父親又是在同一場戰鬥中戰死,他們一起來到建章營,又一起進了神箭營。他們是兄弟,是可以為對方去死的兄弟。老白注視著吳牛,他已經血肉模糊,一條膀子還和身體連著一層皮,而半條腿已不知道飛到哪邊去了。老白努力用目光尋找著,希望打完這仗能把他的屍體完整的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