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季的聲音越來越大了,聽他的口氣不光是在罵店小二,好像暗指什麼人。張全問李仲元:「你不去看看?就不怕一會動起手來砸了你這個酒樓?」
李仲元鼻子哼了一聲:「這所有的事都是原來的老闆管,他們要愛砸就砸唄,反正我也不心疼,再說了,這層樓都是大官,我出面找打啊?」
李仲元正說著,這裡的老闆跑上來了,他大概已經聽小二說了事情的經過,也知道這裡誰都不能得罪,所以一上來就直作揖:「哎喲!這位爺!您先消消氣,您的菜馬上就來,剛才你是先來的,可您一直在這等人的,沒點菜,所以上得慢了點,我馬上讓他們給您端上來,您多包涵!」
李季聽了更不高興了:「照你這麼說是我的不是了?是不是要我給你道歉啊?」老闆嚇得直擺手,連稱不敢,李季接著吼道:「告訴你,爺我就要這盤了,你再上的我還不要了!」
老闆一看,這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鬧,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眼睛不時看著李仲元,心想:你不怎麼不說說啊,要是真動手,這新買的擺設可都保不住了。李仲元好像什麼也沒聽見,繼續坐著喝他的酒,反正他也不怕砸,隨便鬧成什麼樣都行,就當花錢看熱鬧。
這時,張全他們旁邊那桌一個中年人說話了:「勇承,去看看,怎麼我們的菜到現在還沒有上。」
「諾!」旁邊一個年青人答應了一聲走了過去,他也不說話,直接走到店小二面前,從他手中接過菜,又走了回來,放在桌上,才說:「爹爹,菜來了。」整層樓的人都靜了下來。
丁虎突然壓低了聲音對張全他們說:「我知道他們兩個是誰了,剛才說話的是涉軹侯李朔,旁邊那個是關內侯李息,他們幾年前因罪被罷官,我早年參加對匈奴作戰時見過他們。」幾個人點了點頭,看來這三樓還真沒有平常人。
李季終於反應過來了,他被那個年青人的舉動氣得夠嗆,一拍桌子跳了起來:「好哇!竟敢搶爺的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以為還是五年前啊?告訴你,這天下不姓衛,姓劉!」原來他早知道李朔和李息的身份,故意找茬的。
李朔這邊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有一個人跳了起來,對著李季罵道:「姓李的,你胡說什麼,你要是再敢在這造謠,我就敢把你打回老家去!」大家一看,跳出來的是衛青的兒子發乾侯衛登。李朔和李息都是衛青的老部下,只是因為衛青一直深居簡出,也不許兒子與他的部下們有過多來往,所以衛不疑和衛登上樓後只與李朔、李息簡單打了個招呼,並沒坐在一起,不過現在李季的話直接點到了他老子,這才跳了出來。
飛鷹小聲地問丁虎:「虎哥,那個人的老家在哪?」丁虎瞪了他一眼:「開什麼玩笑,閉上嘴!你今天的廢話夠多了。」
李季顯然也認識衛登,一時還真不敢出口回他,不管怎麼說對方也是一個侯爺,而且是大將軍的兒子,又是當今皇上的親外甥,隨便哪一條都不是李季敢惹的。李延年在一旁拉他:「老三,不得無禮,快坐下,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這是給李季一個台階,免得他站那下不來台,李季雖是市井無賴,卻也見過世面,也就順勢坐了下來。李延年剛想和衛登賠個不是,他們這桌又有一個人跳了出來,要知道,李季兄弟三人發跡前狐朋狗友不少,這桌十來個人也就他們三個上得了檯面,其他人都是些無賴,眼見主子受了氣,馬上有人就想動手,他們並不知道對方是誰,敢動手的原因就是自己人多,對方人少。跳出來的這位馬上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滾一邊去。」
衛登長這麼大沒被人這麼罵過,氣得他抓起一個酒壺扔了過去,一下正砸在那傢伙的身上,雖然不疼,胸前卻濕了一片,這傢伙惱羞成怒,跳出來就想打衛登,反被衛登一腳踢翻在地,他旁邊的幾個不幹了,一個個都跳起來,李朔和李息怕衛登他們吃虧,自己雖沒有動手,卻兒子派了上去,當街鬥毆可不是他們這個年紀應該干的。雙方很快打成一片,李延年兄弟三個想攔卻已經攔不住了,其他一些認識他們的也不知道應該幫誰,只好在一旁干看著,最興奮的就是張全、李仲元一夥,營業第一天就有這麼精彩的節目看當然不會錯過,整層樓也只有他們一桌還在繼續喝酒,偶爾有人打到這裡來,也被他們暗地裡踹上一腳踢到旁邊去了。
衛登他們雖然人少,可畢竟都是將門虎子,把幾個潑皮無賴打得滿地找牙,等老闆把巡城的官兵找來的時候,幾個人已經趴在地上起不來了。帶隊的是北軍的一個司馬,一上樓就制止雙方再打了,其實用不著他來制止,這時已經基本打完了。
這時的三樓已經和原來大不一樣了,許多桌子都倒了,椅子也折了,破碎的陶片、打翻的菜餚滿地都是,讓人都找不到一塊乾淨點的地方立足。那個司馬一看,這還了得,天子腳下,打架鬥毆,簡直是目無王法,他吆喝著讓手下兵丁把這層樓上的人都帶回去。
這下樓上的人不幹了,李季這個無賴第一個跳出來叫道:「我又沒打架,憑什麼抓我們?」其他人也叫著:「我們又沒打架,不去!」要知道大點的案子都應該送廷尉府,那個地方和鬼門關沒什麼兩樣,多少王公大臣都死在了裡面。
他們這一叫倒讓那個司馬沒了主意,可他又不敢隨便放人走,急得滿頭大汗,就在這時,樓下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又上來幾個官兵,其實這次來得更多,只是樓上已經站不下了。
帶人上來的是中尉王溫舒,長安城的安全由衛尉與中尉兩人負責,衛尉率南軍負責禁宮內的安全,而中尉負責宮外的安全。今天王溫舒正好帶人在附近巡視,聽說這裡有事就跑來了。他一上樓,先看到滿地的狼藉,然後是躺在地上呻吟的幾個無賴,再一看站著的,好傢伙,認識的人還真不少:三個在位的侯爺,兩個罷職的侯爺,其他人中有在丞相府任職的,有在御史衙門任職的,有太史屬官,太樂屬官,還有大司農的人,既有南軍的,也有北軍的,總之各個衙門的都有。王溫舒看了看怒目而視的衛家兄弟和李家兄弟也很頭疼,兩邊都是皇親國戚,都不好得罪。
雖然他一上來就看明白了,可還是故意問道:「什麼人在這打架啊?」
那個司馬還沒來及回答,衛登就跳了出來:「我!」
「喲!這不是二位侯爺們?怎麼今天這麼有空來這玩啊?」王溫舒故意裝作才看到他們,「侯爺是和他們在打架嗎?」他用手一指躺在地上的幾個。
衛登一點也不含糊:「對,就是他們幾個,是我們哥倆打的,他們欠揍。」衛登雖然魯莽,可也知道輕重,沒有把李息的兒子李鋒和李朔的兒子李勇承拖進來,畢竟自己的身份和他們不一樣。
王溫舒一見他沒有把李廣利兄弟拽進來就放心了,侯爺和無賴打架,到時候稍微做點手腳,幫一方滅一方事情也就好辦了,他對衛家兄弟說:「既然這樣,就請二位侯爺隨我走一趟,把事情說說清楚,也不用在這妨礙大家了。」
衛不疑和衛登也沒多說什麼,爽快的答應了,王溫舒又吩咐手下把幾個無賴架上,又找了老闆和兩個店小二去作證,那個老闆當時嚇得腿都軟了,他知道王溫舒和廷尉杜周是當今有名的兩個酷吏,死在他們手上的何止萬人,單是王溫舒做太守時,就死了當地豪強千餘家,落到他手裡可沒好果子吃,王溫舒把臉一沉:「讓你去作個證,怎麼?還要我抬你去?」
老闆沒辦法,店也不管了,只得帶了兩個夥計跟著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