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還是沒能和君言淚走成,簡單地說,我們被襲擊,君言淚被纏住的時候,我給綁票了。
唉,後悔啊,早知負的妖途如此不可靠,我寧願坐馬車慢慢晃回去。
負很冤枉。
妖途,顧名思義就是妖族才能走的通道,本來是一些陰極之地才能找到入口,當然,像他這樣實力高強的大妖怪也可以憑妖力在任何地方打開妖途。
他哪想得到居然有人能在妖途裡埋伏,於是被對方偷襲一擊得手,待要追上去時,卻見一張和囚牛似得九成九的面孔,他停下了腳步,而我也知道來者的意圖了。
要綁架我的人當然不會是囚牛,畢竟我一個小人物,囚牛還不看再眼裡,也許螭吻可以讓他動容,但淑人不能,既然嘲風和遠在海界的睚眥都知道螭吻已歿,沒理由囚牛不曉得,能讓他這麼做的人,只有青陽律,而青陽律為的,是歸海馨月罷。
唉,本來嘛,本小姐就是要找四姑婆問九妖圖的事,在看清來人之後索性也不掙扎,由著青陽律帶我走,至於咱被綁架之後君大魔女會如何摧殘負就不在本小姐的考慮範圍以內啦,反正他老大被虐啊虐啊的也習慣了。
再姐,被接到青陽家,每日好吃好喝好伺候,日子倒也過得清閒,只是四姑婆始終沒有出現,也不知她叫青陽律將我綁來是何打算,心中總有點堵。
陰謀啊,這是咱最怕的東東啊,可是那些老不死的狐狸們就好這口,四姑婆每每說話都愛笑裡藏刀,我被擱著這麼久不聞不問,猜不著她心中的算盤,哪能不鬱悶吶,偏偏我急她不急。該擱著照舊擱著,實在惱人!
青陽家雖說不是龍潭虎穴,單者一屋子的機關陷阱較之皇宮還要來得麻煩,除了我待的院子,我是半步也走不出去,負責送飯菜的僕人都是些幾百年道行的契約妖精。青陽家風景是好,可也不及自由來得好啊。
想到這裡,我就更加慪了。
好歹咱千辛萬苦熬了這些天。終於融合了螭吻地記憶。可誰知。融合記憶卻不意味著可以自由調動靈力。靈力控制還是生疏得很。要多多練習方能掌握。喵喵地。螭吻地妖力那麼龐大做什麼嘛。稍微一點差錯。好不容易準備地法術便前功盡棄。誰知道這一練得練多少年啊!
在青陽家。誰也不能保證我地小院沒眼線盯著。這種情況下本小姐根本不可能放心地練習玄術。只能一手捂著嘴巴默誦法訣。因為生疏地緣故。念那些拗口地咒語好幾次咬傷自己地舌頭。我容易嗎我?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跨越大半個庭院地池塘之上架設有一條造型古老地天橋。我趴在欄杆上倚著柱子坐得極沒姿態。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下邊地池塘裡撒魚餌。看那魚兒爭相吞吃。最後漲得翻了肚子。青陽家好歹是一大世家。當玄術師地就是錢多。一條五十兩銀子地錦鯉。他們天天給我換一池子。
可憐咱。現在也職能玩「撐死錦鯉」地遊戲了。
倒不是說青陽家虐待肉票。其實青陽律做人算是厚道了。給我挪出來地院子夠大。亭台樓宇應有盡有。問題是屋子裡琴擺著。我只會聽別人彈不會自己彈。棋也有。偌大地屋子卻沒個人能陪我下。針線活本小姐一竅不通。奇葩異草他不吝嗇。可我當女皇那會早看膩了。畫畫那是需要靈感啊。一天二十四小時對著一成不變地景色。靈感都成石頭了!
「咯咯,小淑人。怎麼過了這麼些年,孩子都有了,你還是這般心性?」
我驀然轉身,就見如煙雲般裊裊而來四姑婆不經意地坐到欄杆地另一邊,好笑地看著我戲弄一池的錦鯉,倒也不責怪,只有對晚輩的寵溺,又見我雙叫半疊在欄台上,眉頭微皺,隨即又笑了出來。
「你啊,始終像個孩子,老身如何能不操心,如今你已得螭吻殿下地一生修為,應該好生注意自己的儀態才是,不能再這樣,坐沒坐姿,實為不雅。」
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四姑婆百年不變的青春容顏也氾濫著慈愛的光芒……
慢著!
我驚訝地打量四姑婆的面容,既然我已經融合了螭吻最後的殘念,按理說歸海家的妖氣也該回歸本初,四姑婆怎麼還能保持青春明媚的模樣?!
似是我的目光過於明顯,四姑婆掩唇一笑,說:「小淑人可是在好奇老身地模樣為何不變?」
很奇怪!
我的表情估計就是這麼個意思,莫非是囚牛給她改造身體了。
「是該變的,自雅大人將你與螭吻殿下相融合,歸海家的眾人便感覺到一身靈力迅速流失,原本年輕的模樣也在眨眼間衰老。」四姑婆望著池水,悵然歎道,「呵,靈力是歸海家的根本,失去靈力不但受妖欺,還得遭人怨,歸海家沒落得很迅速,也很徹底,好像一開始便不曾存在過一般,成了百姓口中的忌諱,應該很快就會被徹底遺忘吧。」
這是自然,說句不好聽的,歸海家從祖輩起那一身的靈力都是偷了螭吻地妖力呀,終是該還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可是,我看向四姑婆,她依然是笑,笑容中有竟有了淡淡的苦。
「這麼看老身做什麼?」四姑婆用一隻手撐著頭,笑道,「小淑人,你不必同情我,你應該也猜到了吧,說起來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呀,歸海家的滅亡,是我一步一步設下的局,如今,到了看成果的時候了。」
「是嗎?果然啊……」我搖頭歎息,「歸海樹要設計您,他以為自己的秘密藏得很好,卻不知一切盡在您的掌握之中,反被您利用得徹底呀,沒有您授意歸海尚介,歸海樹想從祖廟偷得螭吻的半滴血根本不可能,畢竟,他是全權負責祖廟地看守人。」
「就知道瞞不過小淑人,沒錯,我兒尚介是除了你之外最接近螭吻殿下地人,不僅僅是容貌,還有他的靈力,那雙獸瞳正是返祖地證明,論實力,老身只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四姑婆毫不避諱地坦誠自己比兒子弱,忽而眼角紅了起來,「那孩子,從小就沒有爹,還因為返祖的緣故,被歸海家逼著學玄術,沒有童年,終日只能待在不見天日的祖廟之中,當一個沒有自由的看守人。」
她的聲音是顫抖的,可見她對自己的孩子也非全然沒有感情,可惜在那個古老而固執的世家當中,親情顯得那麼蒼白,歸海馨月捨棄了繼承權方換得與愛人相守,她的孩子自開眼時起,便注定要成為家族的犧牲品。
是的,即便是她是歸海馨月,終究敵不過一個家族,她也只是家族中的一份子罷了,她的敵人虎視眈眈,她的部下又有幾個是真心的忠誠於她呢?
在古老的枷鎖之下,大家都是可悲的,她最終選擇拋開一切向上爬,然而,心裡始終是苦的。
「他到最後還惦記著你呢,小淑人,他擔起祖廟看守人的職責之後,你是第一個走進他心裡的人,從你身上他看到了自己,一樣的獸血,一樣的悲哀,你們真的很像,不過你是女孩,所以多了份他沒有的自由,你離開之後,他仍舊是天天待在文閣看書,可我知道,他看了一天,書也沒有翻過一頁,可惜他沒有等到你再去看他,臨終的時候他只要我幫他向你轉達一句話,他想對你說謝謝你。」
兩行清淚,此刻的四姑婆只是一個母親,她恨歸海家奪走她一生的所愛,也為失去孩子而悲哀,多少年來,她日思夜念想毀了歸海家,然而在歸海家滅門之後,她的心又空洞得痛苦,她恨了那麼多年,卻是在歸海家過了那麼多年,連同歸海家一起失去的,是她的血親。
現在的她,可算得上是孤身一人。
「你不是想知道,老身如何能保得住青春不衰嗎?是我那癡心的兒呀,返祖的他本該無恙,可他卻生生將自己的一雙眼睛挖了下來,將他的青春和靈力給了老身。」四姑婆的笑裡儘是譏諷和蒼涼,「機關算盡,我該料到的,我也料到了他會這麼做,為什麼明明一切都照著我的預料進行著,我卻一點也不快樂,反而覺得與初衷背道而馳?」
面容還是那年輕美麗的面容,然而她看上去卻彷彿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她還是那麼精於算計,連自己的兒子也在她的算盤之內。
「四姑婆,您不介意我問一句吧,您想讓歸海家消失,我可以理解,我也相信您有很多辦法,為什麼您還要將歸海尚介也算計在其中呢?」
「為什麼啊……因為這個辦法最直接,再無後顧之憂,除了像尚介那樣返祖的,沒有漏網之魚,我也好,尚介也好,對那個家的任何人都好,那個把人逼瘋的家,死亡或許是對我們而言最好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