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你應該知道我很怕死,也許你會等很久,可是你一定會一直等下去,你對我那麼好,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哥哥,回答我,回答我……哥哥,你已經……聽不見了嗎?」
我放開冰輪,隨著它花做液體流回血紋靈蘭,大量的血液從嵯峨胸口噴出,我將他按在懷中,不在乎鮮血弄髒衣裳,用雙手緊緊地抱著他,親吻他的臉,冰涼的感覺,到底是淚水,還是他失去了溫度?
他的眼睛闔成一條縫,卻始終不願意閉上,彷彿還在用最後的力氣試著想睜開,再看我一眼,可惜瞳孔之中光澤散盡,只餘下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又或者是我的淚,不小心落入了他的眼中,就好像他也在哭泣。
「好疼,為什麼我的心口會那麼疼?嵯峨哥哥,你告訴我啊,這是不是雙胞胎之間的心電感應,傷在你的身上,我也要承受同樣的疼痛?可是,它為什麼來得這麼遲,這麼苦,這麼刻骨銘心……」
好一段時間裡,我的頭腦處於一片空白茫然,點滴往事融會成決堤的洪水,從腦海中湧流而過,統統化作他的癡執、我的悲哀,落到心頭成血,流進眼眶成淚。
天心第一次將心藍帶到我面前的時候,他只稍微比我大一點,充滿溫柔地凝視著我,所以我選擇他當我地貼身婢女。從那時起,他每天都盡心盡力地照顧著我,對我有求必應,哪怕我從未給他信任,他對我寵愛依舊。
多雷的夏天,是他徹夜不眠地抱著我;受到委屈時,是他在身邊給我安慰;我任性胡鬧,他會為我承擔一切過錯;我離開蘭臻到外面玩鬧多年,朝政也是他獨自處理,把蘭臻發展得欣欣向榮;聽說我遭遇危險。他一怒之下不顧自身安危執意御駕親征,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損失為我擴張蘭臻的版圖……
我低頭吻上他胸前的傷口,用力吸著他心頭的血。入口的腥鹹味分不清是淚是血。連著碎肉一起吞到胃裡,噁心得我想吐,但我還是忍著繼續吃下去。隨著吸食的動作,我能夠感覺到他的血液融入我地身體。彷彿他在和我融為一體。
雙胞胎本是對方一半的魂魄,我不曉得我的情況算不算,可我還是希望哥哥地血與我融合之後,我們可以一起活下去,用我一半地魂魄,去抵償他在冰輪下消散的一魂……
良久,我平靜如死寂,無法分辨自己的心是痛得沒有感覺,還是已然麻木到無法再痛。才將嵯峨冰冷地身軀放開。用衣袖擦了擦嘴唇。
「朔月,出來吧。孤知道你在。」
果然,我話一落音,一身黑衣的朔月瞬間單膝跪在我面前。
這一次保護地暗部,我明明只叫了夕顏和黎血,而且他們還在稍遠一點密道之中,就算我叫,最少也要三秒才能來到我面前,而本該正在暗部總部的朔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理由很簡單,他一開始就知道今晚會發生的事,並一直看著。
「是你把暗部的事情告訴了哥哥的嗎?」我冷漠地掃了朔月一眼,若非如此,嵯峨不會這麼急著用這種方法將我找進宮裡來,「佈局需要情報,朝堂上的,孤的,***所掌握的情報比歸海馨月要多,這些年是你將情報告訴哥哥,幫他佈局,沒錯吧?」
「如您所想。」
「為什麼?」
朔月的行為已構成背叛,他那麼想要擺脫暗部地束縛,才想出這條借刀殺人地計策嗎?
想到這裡,我眼中填滿憤怒,他想脫離暗部或報復女皇,對著我來就好,想毀掉暗部也行,想殺我也行,為什麼要將嵯峨牽扯進來,令他因此殞命!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朔月的目光落在那一張和我相似地臉上凝視一瞬,又垂下,「他選擇了您,放棄了皇位。」
原來如此。
朔月那一眼的留戀,讓我明白了他對嵯峨的感情。
有智慧的人最不容易操縱,和一般失去人格的暗部不同,從他不親手殺人就可看出,朔月即使身出暗部依然堅持他的原則,他只為自己認可的人付出他的智慧和能力,而他選擇的君主,是嵯峨。
「你選擇了哥哥嗎?」
「……是。」也許是我沒能獲得他的敬畏臣服,朔月敢對我直言不諱,「他更有能力治理好這個國家,他是天生的王者,因此我告訴他暗部和女皇的關係,請他作出決定。」
呵,我就知道,嵯峨是那麼出色,他的才能果然引起了暗部的注意。
我這一個不肯生育的任性女皇使不少暗部認真考慮起皇位繼承人的問題,偏偏嵯峨在此時出現了。
不但有和我一樣的面孔,嵯峨既勇武又聰慧,上得朝堂入得戰場,氣質卓越,只消一個眼神就能令人心生臣服,舉手投足都帶著不可冒犯的威嚴,無上的人格魅力和天然的王者之氣征服了滿朝文武,也吸引了為王者與國家而存在的暗部。
於是,有傲骨的朔月認可了他,故意對他透露暗部的存在,是為了擁立他奪權。
「他兩年前唯有一夜主動召見我,給我的第一個任務是永遠盡心輔佐我的妹妹淑人,這也是他的最後一道命令,因此在他御駕親征歸來之後,我對他全盤脫出暗部的全部,逼他走進這個局中,無論結果如何,女皇只能留下一位,本以為他執政三年會對王位有所覺悟,沒想到他依然堅持他的選擇。」
皇者,應以國家為重,然而嵯峨所做一切的出發點卻是為了我,朔月一開始是以個人的名義向嵯峨效忠,因此聽到嵯峨的命令時他很猶豫,但是他還是選擇服從嵯峨,接受了我的渺翼鎖,將忠誠給我,嵯峨也是在那時候放開手實施他的計劃。
朔月沒有輕易放棄,他並不贊同嵯峨為我打算的做法,將暗部全盤脫出故意逼迫嵯峨作最後的抉擇,暗部的秘密只有唯一的「女皇」才能知道,朔月的做法代表暗部一部分人的想法。
因此嵯峨有兩個選擇,一是死,一是除掉我,他自己稱王。
朔月大概以為嵯峨會選擇第二項,人都愛惜自己的性命,有些人可以為了生存不擇手段,按理說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利足以荼毒腐蝕掉多數人,執掌生殺大權可以滋生野心,使人無法放棄皇位,以嵯峨的能力,只要我死,他肯定能獲得近半數暗部的支持,至少代表「***」的朔月已經認可了他。
然而,誰又能想到嵯峨偏是少數選擇第一項的的異類?
連精於算計的朔月也沒料到,他心目中最合適的帝王所佈置好的殺局,竟是為了殺死自己,把生存的機會讓給別人。
「他是我見過的最合適的王者,和君言淚大人一樣的天生王者,我不懂,為什麼他的選擇也和君言淚大人一樣,甘願放棄到手的權利,明明我可以輔佐他,以他的才能必然會領導蘭臻進入最繁華的盛世,為什麼他不接受至高無上的王權?」
紅色的血淚從朔月眼角流出,為他光潔的臉頰上留下兩道猙獰又異常艷麗的紅痕,彷彿是他心中的傷疤,為他絕美的面容染上無限悲慼,朵朵恨霾化為滿眼氤氳。
「王座下的失敗者,我該徹底遺忘、忽視他,可我忘不了,從第一眼見到他時起,我就知道他是我的王!」朔月回憶起初見時的心悸,「當時只是覺得他適合當君主,任務的空擋偶然想念了,就偷偷去看他一眼,見不到他,我忍不住思念;見了他,我便再移不開視線;凝視著他,心臟會焦急跳動,想靠近他、觸摸他,心裡卻在顫抖,暗部的規則告訴我不可以,他沒有幽凰心鎖,可是三年裡他的言行舉止都深深鐫刻在我心底,我早已無法放手了,於是某一天我有了個想法,如果他能得到幽凰心鎖的話,會不會不一樣呢?」
背脊森寒。
有一秒,我清楚地感覺到朔月對我釋放了殺意,他是真真切切地想殺了我,搶走幽凰心鎖給嵯峨,擁他為王,雙胞胎中,朔月寧可活下來的人是嵯峨。好在朔月只是動了殺念而沒有真的出手,他垂下眼眸,繼續凝視著嵯峨。
「心被牽引著,渴望見面的人終究只有我一個,在三年前第一次私下向他表明身份之後,他毫不留情地叫我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他會當作沒有我這個人。」
帶有硬繭的指尖撫摩嵯峨的手背,只碰不握,不是因為軀體失去溫度,而是他知道自己無法溫暖嵯峨的冰冷,嵯峨要的只有一個人的擁抱,那個人卻不是他朔月,自始至終,嵯峨努力睜開的眼睛想看的,無力抬起的手想撫摩的,只是淑人。
「三年來我不止一次見他,而他每次反應都是將我趕走,即便如此,我卻總想見他一面,再見他一面……我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什麼魔咒,好幾次差點就想開口請嵯峨大人告訴我,為何我會如此地……如此地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