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四姑婆的話,我驚得不顧形象地張大嘴巴。
雅他原來是這麼不得了的人嗎?這還是人嗎?比神還強啊!
再看一眼四姑婆認真的表情,確定她沒有說笑之後,我旋即被深深的悔恨之海淹沒了。
那種強者兩度出現在我面前,本小姐竟然沒有把握住機會,還一次又一次從他身邊逃開……
我心那個懊悔啊!
我錯了,當初本小姐咋就光想著螭吻和雅之間的往事而賭氣,且不論螭吻如何,咱都要聽子書清霜把雅的身份介紹完才對,本小姐不該以貌取人認為雅很柔弱,想也知道能夠從崑崙拿回天機鏡的雅必然有非凡的實力,螭吻看上的男人怎麼可能平凡嘛!
憂鬱帥哥的雅竟然也是個BOSS級的存在,咱當初怎麼就沒發現呢!犯下如此大的錯誤,我要實現願望得繞多少彎路啊!老天啊,為什麼你早點讓我知道雅的身份,我恨你!
悔恨,悔恨啊!
我現在腸子肯定都悔成綠色了!要不是顧忌到四姑婆在身邊,我恨不得馬上把胸中鬱悶的那口血給吐出來!等回去我馬上要推掉所有暗部,把自己關到黑暗的小房間去撓牆發洩自己的悔恨!
「雅大人可不好見,他若不願,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四姑婆搖搖頭,自嘲道,「我這老太婆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凡人,只怕沒有資格覲見,更不用說渺小的願望。雅大人根本不會入眼吧。」
是不是真地啊,雅不像那麼難相處的人啊,雖然他不能說話,但整體來說他是個非常溫婉柔和的人,並且非常體貼,我沒見他有四姑婆以為的孤傲呀。
罷了罷了,追究這些也沒有用,真照四姑婆說的那樣雅不容易見到,那我想再會雅大概也是遙遙無期。不切實際的夢就丟開一邊吧,省得我越想越心痛。
當年本小姐真是被愛情沖葷了頭腦,一心以為不管是什麼身份,只要相愛就足夠,就算他是個妖怪,是非人的種族我也能接受,可是,如果知道他能夠實現願望……
仔細想想,雅已經實現我對他許下的願望了,我想回到人間。他打開天機鏡送我回來,我曾對他抱怨過自己平凡弱小不易生存於亂世,他便將冰輪送我,可見他有把我許下的願望放在心中,我還有什麼好不滿意地呢?是我自己不願意把子書清霜的話聽完,怪得了誰?
回想起那雙悲哀空明的眼眸,彷彿閱盡世間盛衰、人情冷暖的透徹令人心醉又心碎,每當想到它倒影著我的慾望之時,比悔恨更強烈的自卑就將我籠罩。
唉,即便如今知曉雅可以實現願望。我大概也無法對他說出我的野心吧。雅彷彿永遠不會沾染世俗的塵埃,超然於物外,站在那麼出塵的他身邊,我深深心動,同時也患得患失,怕自己配不上他。唯恐自己的貪婪會令他討厭我。
正是因為如此。當初才會逃,在他承認我地好,承認對我的喜歡時逃離他的身邊,逃到看不見他,也不會被他看見的俗世之中,如此將自己美好的一面保留在他的心中,不讓他看見我的醜陋,也有理由讓自己相信他對我的感情仍保留在分離之時……自欺欺人罷了……
「話題扯遠了。先解決眼下的問題吧。」我指著陳嬤嬤的屍體。「剛才我好像看見它動了一下,快甦醒了吧。」
四姑婆也不想在雅地問題上多討論。也順著我的話轉移了話題:「差不多了,本來附身的過程不困難,怨魂瞬間就能完成奪舍,只不過我用的是普通靈魂,又要重合完全讀取盡可能多的記憶,稍微得花些時間。
「那你審問她吧,我就不打攪了。」我轉身要走。
「咦,小淑人不管了嗎,你認識她的吧,不介紹一下她地身份?」四姑婆又恢復了沒心沒肺地模樣,「我怕她太倔強,感情會從記憶感染到魂魄上,不容易審問呢。」
我撇撇嘴,心中很是不以為然。
別說本小姐不尊老,我敢打賭,這死老太婆壓根就沒想用活人審問,對於玄術師來說,審問一個魂魄遠比審問一個活人要簡單得多,我猜測等魂魄完全讀取屍體的記憶之後,馬上又會被四姑婆從屍體裡抽出。
不過,既然四姑婆發話問了,我也不能繼續裝傻,顯然我剛才半真半假的回答並沒有消除她的疑慮,尤其是牽扯出雅,四姑婆對我忽然討論起生魂奪舍的問題產生了懷疑。
如果是平時,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我給自己留隱私,可是我剛剛接觸過天心,她不得不謹慎起來,擔心我會受到天心的蠱惑。
「她的名字我不曉得,只知道她姓陳,是天心的奶娘。」
這是實話,我對陳嬤嬤地瞭解僅限於此,小時候有聽天心向我介紹她地名字,不過本小姐平日叫習慣陳嬤嬤,況且她只是個下人,我沒特地去記她的原名,反正主人只要高興,是可以給奴僕賜名地。
「哦,如此說來,她只是個下人,知道的事情不多,也罷,總好過一無所知,祖廟那邊的幾個更絕,用地獄烈焰把屍體同魂魄一起燒了,好歹天心的奶娘不是玄術師的料,還留下了屍體。」
四姑婆掐了個手訣,把魂魄從屍身上抽出,塞到早先準備好的小瓶裡,小瓶上繪滿咒文,是玄術師專門用來存放魂魄的容器,看樣子她打算把魂魄帶回去審問。
「一起走吧,我們出來夠久了,再不回去,你的嵯峨可得心急我拐走他的未婚妻。」
我搖頭苦笑:「未必,他是玄術師呀,等戰爭結束之後,他願不願意辭官,在家裡當個賢夫還不一定,有個人曾對我說過,我對男人的欣賞遠多於喜愛,將來會不會娶他,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就把欣賞變成喜愛。」四姑婆撫摩著我的頭,說,「淑人,你自己應該也理解,你比生在這個家的大多數人幸福,至少你可以選擇自己欣賞的男人,以你的女皇之身,朝臣會為你從全國挑選最好的男人,而你只需要從中選出你有好感的便可,然而你看看,歸海家的每個人都是家族的犧牲品,男人是,女人也是。為了生育出更為優秀的後代,為了保證血統純正,我們甚至要背負世人的道德譴責,與自己的親人結合,縱使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我皺眉,對於近親結婚我不歧視,前提是不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個人認為,愛情無關身份、種族、血統、年齡、性別等,愛了就是愛了,愛情非人的理智能夠左右,對於有愛的婚姻本小姐是抱以尊重的態度,例如司徒家兩老之間白頭偕老生死相隨的深情就讓我很感動。
不歧視,並不代表我贊同。道德的存在自有它的道理,我再怎麼任性,也還沒到叛道離經的程度,基本上我的道德底線還在正常人的範圍之內,玄術世家沒有感情,只有利益的結合令人難以接受。
四姑婆撫開我微皺的眉,說:「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每個大家族都有諸多無奈,只不過歸海家擁有獸血,也意味著需要犧牲更多,我們唯一能夠選擇的是自己的死亡,因此常有人用自殺的方式終結受操縱的命運,對外人而言這是軟弱,然而這卻是我們維護自我尊嚴的最後手段,不是沒人想過反抗,然而在家族的強大面前,個人的意願實在太渺小了,而且歸海家是玄術世家啊,要讓一個倔強的人變成沒有自主意識的傀儡,是件很容易的事。」
把人變成傀儡,對玄術師而言確實很簡單,正因為如此,每個放棄生命的歸海家人才會用最有效最迅速的方法自殺,一旦自殺失敗,那麼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完全喪失人格尊嚴的後半生,直到死亡。
說完,四姑婆歎了口氣,她牽起我的手往回走。
「回去吧,嵯峨在等你。」她聲音低沉地說,「我覺得他不適合你,儘管他很強,對你也用心良苦,但他是個容易被感情支配的人,尤其在對於你的事情上,他太在乎你了,以致無法容納你身邊的一敢情剛才自閉兒歸海尚介會跟我說話,還是您老指使的!
我說呢,歸海尚介那個一年離開文閣只有兩次,活似見不得人,窩在書堆裡等死的棺材貨,他能開一下尊口就該感恩戴德了,怎麼會忽然熱情無限地給我夾菜,還很惡質地用眼神加行動向嵯峨挑釁。
汗,不愧是四姑婆的兒子,歸海家的元老,個個都是演技派。
看著向我跑過來的嵯峨,我心中無限同情這一位帥哥,就因為剛才四姑婆牽我的時候他把我的手抽出來,馬上就被四姑婆狠狠蓋下愛善妒的印子,蘭臻國的女人相當在意男人的德行,「不及格夫婿」的印章一蓋,身價就得大跳樓。
同時,我也進一步確定了在四姑婆手底下辦事,果然要做好被虐的心理準備,這些大人物通常很小心眼,一點虧都吃不下,明面上和藹可親一派領袖人物的高尚氣質,私下說不准什麼時候逮著機會就使勁給你小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