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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駕一路急行,趕往長安而回。這個時候,作為女兒和女婿,莊見和李秀兒都是必須要盡快趕回去的。一來為了慶賀李淵的登基,二來,這後面的事兒,也要商討出個明確的章程了。
車駕此時已全部換為大唐的旗幟,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唯有車內的莊見夫婦相對默然,知道回去後,只怕一系列的變故,就要發生了。
不幾日,車駕進了長安的大門。軍卒眼見衛王的旗幟,急忙向李淵回報。李淵著李世民親往相迎,郎舅二人相見,互相稱呼著對方官職,莊見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極遙遠的感覺,不由心中落寞。
等到進了乾元殿,眼見九龍寶座上的李淵,莊見愣了半響,才上前跪倒叩頭,口稱皇上。眼見李淵胖胖的臉上,微蓄得意,莊見心中暗歎。可不知你這皇帝又能坐多久,只怕李二同學是不會讓你得意太久的。
他心中落寞,便失了興趣,再無平日那些話語,李淵大為不喜,面色漸漸陰沉下來。說了沒幾句,聽他問起煬帝的喪葬一事兒,更是心中暗惱。大袖一拂,轉身走了。殿上眾臣面面相覷,渾不明白這個昔日最是機靈之人,今天怎麼大反常態,竟說出這麼不合時宜的話來。只是對莊見往日行為深為忌憚,卻是沒人敢對他有什麼異常之色,紛紛施禮告辭而去。
莊見自己一人站在大殿上,帶呆了半響,這才長歎一聲,轉身而走。回到家中,讓人將蘇烈等人召來,他心中想的是,既然自己要走了,那麼總要給這些人找個出路才是。李淵和李世民雖然對親人夠絕,但大唐整個的氛圍和發展,還是絕對牛叉的。這些人如能入了朝中,以後都會有很好的發展。
等到眾人進來,莊見卻愕然發現,許久不見的侯君集竟然也在。問起來才知道,原來老父得知了大唐建立,憑著老人的經驗直覺,卻是派侯君集來勸兒子急流勇退的。
莊見莞爾,暗讚自家老子精明。只是當眾人問起他招大家來的用意時,莊見不由遲疑起來。他不曾想到侯君集也在,想起歷史上,侯君集最後造反,落了個身首兩處的結局,唯恐他重蹈覆轍,便不想推薦他。但他也只侯君集的性格,只怕當著他面,要是不推薦,只怕侯君集定會有些別的想法。
眼見眾人催促,侯君集甚至笑說許是自己來了,少爺才不肯多說,不然自己迴避一下的笑話,莊見只暗暗歎口氣。是福是禍,看來也只有交給上天了。只要侯君集自己不去,想必沒人能害了他。
打定主意,這才將自己想法說出。眾人聽後都是一陣沉默,半響,蘇烈才問道:「兄弟想要走,卻不知要往哪裡去?若是近處,咱們倒也可以一起,這個什麼官不官的,為兄倒是不放在心上。」
莊見搖搖頭,輕輕的道:「我要去的地方,只怕和這裡隔著得有幾千里的路吧,就算說萬里之遙,也是差不多的。這個具體要到了那兒再看,但絕對不近可是一定的。」
蘇烈默然,半響才點頭道:「如此,就依兄弟的意思安排吧。我這邊實在是故土難離,家中還有老父老母要照料,只怕也去不得那麼遠。唉,兄弟去後,當多來書信,莫要因相隔遠了,就生疏了這些兄弟。」
莊見心中有些失落,苦澀一笑,搖頭道:「怎麼會,我在這裡最大的收穫,就是跟諸位兄弟相識,不要說隔著幾千里而已,就是隔著幾個世紀,我也是永遠不忘的。」
他所說的幾個世紀,自然是指的自己穿越而來的事兒,但眾人聽了卻不知所云,但其中的不捨之意,但也讓眾人感動不已。
幾人中,鬼皇七即不願離開,也不願為官,仍是做自己的叫花子舒服,莊見自然不去強求。莊祥一定要隨著莊見,怎麼也不肯離開。蘇烈、伍召都是選擇留下。他們一直便是官身,再在軍中尋個職位,自然也是題中之意。
至於伍天賜,人不在這兒,但伍召笑說,那個兄弟是絕不會當官的,鐵定自由自在的,讓莊見不必為他費心。而羅世信和雄大海,根本連問都不用問,他二人屬於家臣,自然是莊見到哪兒他們到哪兒了。
剩下的就是尉遲恭和侯君集了。莊見轉目看向二人,尉遲恭稍一遲疑,這才起身跪倒,莊見大驚,急忙去扶,尉遲恭卻搖頭避開,叩頭道:「敬德身受公子大恩,本當此身隨公子天涯海角,只是敬德老母去世時,曾有言道,生為尉遲家的男兒,早晚當為尉遲一家再復昔日榮光,這才能對得起列祖列宗。先母之言,敬德不敢不尊,忠孝不能兩全,還請公子體諒。」
莊見歎息,伸手將他拉起來,埋怨道:「尉遲大哥說的都是些什麼屁話。你可還記得當日咱倆第一次見面時說的嗎?今日還是一樣,我從來就沒改過,你又何必說這些?」
尉遲恭面現激動,猛抬頭看著莊見,目中已是含淚。當日這個少年在初見自己就說:跟著我,我會讓你們發達。如果你們選擇要走,以後我們也永遠是兄弟!
這句話,當時曾經讓尉遲恭很是不屑,只是權且做著權且看著罷了。直到後來一步步,所有的事兒發生後,尉遲恭才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的寶貴。今日莊見又提起這個,如何不讓這個鐵漢熱淚盈眶。
莊見拍拍他肩頭,示意他坐下,這才轉頭看向一直若有所思的侯君集,問道:「君集,說實話,我最不想放手的就是你。不是你能力不夠,但是原因我卻不想說。今日不想你卻適逢其會,也不知是天注定的還是怎麼的,也罷,你就做個決定吧。」
侯君集目光定定的看著他,半響忽的一咧嘴,微笑道:「少爺,我選擇留下!我也不是為了當官兒,但是原因我也不想說。我只知道,該是咱們的,就不能被別人拿去。我向來就是這麼個性子,想改倒也改不了。少爺走後,君集會早晚為少爺祈福。我人雖留在大唐,但心卻是一直跟著少爺的,還望少爺明白。」
莊見心中一霎那間,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愣愣的看著侯君集,琢磨著他這幾句話,不由的大是後悔。侯君集向來機智,看事兒也是看的明白,他該不是看出了自己和李家父子之間的隔閡,以為自己是被排擠走的,而現在就準備要做點什麼吧。要真是如此,那可就是自己害了他啊。
想到這兒,額頭上不由微微見汗。他打從來了隋唐,生死之事不知經歷了多少,不管遇到多麼艱辛的事兒,都不曾像此時這般心神無主。
半響,嘴唇顫抖著道:「君集,你是不是想多了,你不要……」話未說完,侯君集擺手打斷,笑道:「少爺你不用說,我都明白。就算你今天不說,我也明白。我依然會做。你放心,我不是個魯莽的性子,對自己小命也顧惜的很呢,這事兒跟少爺無關,因為我覺得自己也應該有些東西的。」
莊見眼見他說的雖是風輕雲淡,但卻甚是決絕,心中不由的絕望。這侯君集哪知道今天這一個心思,後面竟能引出什麼樣的風雲激盪來。看著他淡定的面孔,莊見無力的呻吟一聲,再也沒了說話的興趣。將一些瑣事吩咐完了,揮手讓眾人退了。自己回到屋中,一頭撲到榻上,心中亂成一團麻。是夜,月光如水,清冽冷寂。莊見披衣坐在屋前,久久不能合眼。
第二日,莊見往平陽公主府去會李秀兒,兩人說了一天的話,沒人知道二人說的什麼,只是下人們知道,當王爺走後,公主卻是整整一宿沒睡,隱約能聽到公主的啜泣聲。
此後幾日,莊見表面上仍是一如既往,也不大上朝,沒事就到處閒逛。只是沒人知道,這些時日,衛王府中的人出去了很多,卻很少有回來的。這一年的七月,大唐經過短暫的休整,邁出了真正統一天下的腳步。蘇烈、伍召、侯君集、尉遲恭順利進入唐軍,不久就被編入秦王麾下,四處征討去了。
同年八月,正當李淵安坐於春暉樓中翻閱奏章和前線的戰報時,一個侍者輕輕走近,附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李淵面色大變,霍的站起,急急的來回走了幾圈,慢慢站住,望著宮牆上顯露的青天,半響不語。面上神色,一會兒微笑,一會兒憤怒,陰晴不定。
那個侍者卻並沒像其他人一樣下去,而是一直靜靜的立在一旁。久久,李淵長出一口氣,沉聲道:「去吧!」
那侍者躬身一禮,轉身而去,行動之間極是快捷,如同被風吹起的一片樹葉,攸乎不見。李淵木然的站在原地,久久不動,只是嘴唇不停的動著,似乎在說著什麼。要是有人此刻能爬上去聽聽,定然能發現,李淵說的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到底想要什麼?女兒給你了,財富給你了,權勢也給你了,難道真的想要這皇位嗎」
長安往河北的大道上,一波波的隊伍不斷的從四面八方彙集,或三五人,或七八人,不一而同。只是唯一相同的卻是,這些人個個都是身手輕剽之人,相互見了,互相打個眼色,也不多說,只是默默湊在一起,向前而去。身後多有一些車馬相隨,滿滿的不知拉著些什麼。
隊伍走出長安界,在原武處,正要通過大門,卻聽一陣馬蹄轟響之聲響起,無數的鐵甲騎士分兩個方向,一邊從城內衝出,一邊從城外兩邊而來,迅速將這隊人圍住。戰馬嘶鳴聲中,一個金盔金甲的騎士,排眾而出,手中馬槊一擺,高聲對著隊伍中一輛不起眼的車子喊道:「衛王殿下,平陽公主殿下,末將袁爽,奉旨請二位殿下回京,在此已是等候多時了。」
城門口處被攔阻在外的眾多民眾聞聽不由大嘩,天天的,衛王殿下啊,聽說那可是將星下凡,可了不得的。還有那平陽公主,不就是那位李娘子嗎。聽說她的部下,全都是女子之身,但卻毫不讓鬚眉專美於前,不知幹下了多少大事,當今大唐朝的很多地方,都是這二人打下的,怎麼卻到了這兒,還被軍士攔住,當真奇怪了。
眾人低聲議論不休,那輛小車卻並無半分動靜。那大將袁爽似乎等的不耐,再次喊了一遍,眼見仍無所動,眉峰一皺,輕踢坐下馬到了近前,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走到車前。遲疑著要不要伸手掀開車簾,卻見簾門一起,一個女子探出頭來,怒道:「你這將軍好沒道理,嚷嚷半天什麼衛王公主的,咱們又礙著你們什麼事兒了,卻給攔在這兒,倒要給奴家個說法。」
袁爽目光一掃,但見車中雖是也有個男子,卻是畏縮著身子,懼怕的看著自己,又哪裡來的什麼衛王和平陽公主?
袁爽心中震駭,實在不明白內廷專人看住的目標,怎麼就會這麼不見了。眼見那女子極是潑辣,似乎有喋喋不休的架勢,也不多言,轉頭喝道:「來啊,將這些人全數帶回,嚴加看管不得有誤。」說罷,大踏步返回,翻身上馬,吆喝一聲,在這邊眾人的哄然吵鬧中,已是絕塵而去。
御花園中,李淵眼見先前那個侍者進來,揮手將身邊的姬人斥退。那人等到眾姬人下去,這才走至近前,低聲說了幾句。李淵正自端著一杯御酒,正要往嘴裡送,聽到這人所說,猛然頓住,旋即手一鬆,那酒盞砰然一聲,已是跌落地上,摔得粉碎……
同一時間,遠在北海郡外的渤海海面上,一隻巨大的快船,正在穩穩的行駛著。羅世信和雄大海,還有小棒槌和黑熊四人,團團圍坐,面對著盤子裡正自亂跳的活蝦,都是面面相覷。
羅世信苦惱的道:「少爺就能搞怪,這東西活蹦亂跳的,看起來沒二兩肉,如何能填飽肚子。竟然還要生吃,說是能治暈船,可我怎麼,呃……」話未說完,突然面色一變,急急跳起來,奔到船舷邊,大吐特吐起來。
雄大海將盆一推,再也不肯多看一眼,岔開話題道:「咱們這次狠狠的耍了皇帝老子一把,可不知什麼時候能再回來,也不知張承他們有沒有危險,唉,實在叫人擔心的很。」
小棒槌一撇嘴,不屑的道:「哼,這天下什麼人敢跟咱家少爺耍心機,便是皇帝又怎的。大海哥你放心吧,少爺既然說了沒事,自然就會沒事。他們這麼詭秘的往外走,監視咱們的人自然覺得可疑,但在沒心思的人眼中,卻是很正常的,想來大唐皇帝也不至於跟一些平民為難吧。咱家少爺說的還能有錯?你就……」
話未說完,只聽一聲冷哼傳來,老爺子莊樂生正滿面怒色的瞪著他,喝道:「小小年紀,就如此不尊忠君之道,如何竟敢背後詆毀皇上。都是跟你們家少爺學的,這畜生哪去了?這個破船怎麼這麼大,居然一轉眼就不見了,真真可氣的很。」
老爺子左右轉動著目光踅摸,想要找出那隻小畜生藏在哪兒。雄大海幾人對望一眼,悄沒聲息的偷偷溜了,等到莊樂生回過頭來,卻哪裡還有半個人影,不由的當場呆住。
大船最上頭的一層甲板上,眾女環伺之中,莊大少滿臉幸福的躺著,享受著花語和依人不斷往嘴裡塞來的零食。楊萍兒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誇張的道:「莊見仁,你慘了,我看公公很惱火的樣子,定要尋你的麻煩了,到時候你可別指望咱們幫你求情,想也別想!」
小丫頭插著腰,凶巴巴的對著莊見低聲喊道,莊見眼光邪邪的瞟了她頗有規模的胸部一眼,嘿嘿笑道:「萍兒,你可是昨晚沒吃飽,準備讓我好好賄賂一下你,單獨給你開個小灶嗎?那也不用找這種蹩腳的借口嘛,直說就是,為夫定不會叫你失望的。」
楊萍兒一呆,隨即滿面通紅,眼見眾女都是笑意晏晏的看著她,不由的更是大羞,知道自己委實鬥不過莊見那張嘴,只得跑去呵幾個笑的最厲害的癢,船上頓時一片鶯聲笑語。
莊見站起身來,走到船頭遠遠眺望著中原之地,心中不由思緒萬千。自己此番去海外找大哥虯髯客張仲堅,自然是逍遙快活了,遙想幾個留下的兄弟,此刻也許正揮舞著刀槍與敵廝殺,不由的默默祈禱。
身邊香風微動,一股甜香傳來,莊見扭頭看去,但見蕭嬪俏然立在身後,雙眼中波光蕩漾,如同海波中那細細碎碎的陽光。
「你沒有什麼話跟我說嗎?」蕭嬪輕輕的問道,眼中的光澤如同漾起了一層水霧。莊見癡癡的看著,一時間,竟是深深的陷了進去……(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