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軍大營中,桑顯和這個主將一逃,眾軍更是群龍無首。在莊見和孫華兩邊夾擊下,登時全盤崩潰。兩方見面都是大喜,眼見此刻戰機顯現,也不多說,當下合兵一處,隨著桑顯和之後,直直追了下來。
等到一直追到蒲津橋時,孫華本待按令去拆除時,卻驚愕的發現,這活兒不用他干了。那位虎牙郎將桑大將軍,唯恐自己被追上,早已給干的利利索索的了。
眾將大喜,當即安營紮寨,稍事歇息。一邊派人給李淵報捷,這邊眾將聚到一起,共商下一步進止。王長諧滿面羞愧,先來謝過衛公救命之恩,這才落座。
孫華對莊見來的如此之晚,暗感奇怪。只是當著眾人的面,卻是不好多問。只是眼見這位公爺滿面得意之色,目光閃爍間,絕對不會簡單了,心中不由暗暗留心。
等到眾人散了,才將莊見拉住問起。等到莊見一五一十的說了,孫華不由的愕然呆住,哪成想這丫的竟有這般狗屎運。不但抄了桑顯和的老窩,趕來的時機還能恰到好處,一舉將桑顯和擊潰。本來他昨夜救了王長諧等人之後,觀察了桑顯和的軍伍,自料勝他不難。只是若想像現在這般,三下五除二的解決了,也是絕不可能的。當下只是喟然而歎,暗暗感歎,這福緣之人便連走錯了路,也是能撞上大運的。
他只是感歎莊見對戰機把握的機巧,等他回營後,自士卒那兒得知跟著莊見抄了桑顯和大營的人,都各自分到了為數不少的錢財時,不由的瞠目結舌。這位哪是什麼當朝公爺啊,整個就一個綠林中剪徑分贓的大盜嘛。如此假公濟私的,殺敵之餘,還要給自己往家裡劃拉的,只怕這大隋朝真個是蠍子拉屎,獨一份了。
大軍此時合兵一處,已是兩萬多人。等到接到李淵的回令,已是數日之後了。李淵得知他們進展順利,大是歡喜,回信中大大褒獎眾人一番,傳令眾軍一齊向前,往河東城下匯合。
大隋大業十三年,公元617年九月初十,大將軍李淵率十萬大軍,團團圍住河東城。擋在李淵進攻大興的最後一個硬茬兒,屈突通,已是如同一隻困獸了。別人是不是這麼想,李淵不知道,但他自己確實是這麼想的。
兩路大軍在河東城下匯合,將河東圍得水洩不通,只是屈突通似乎並不著急。只是每天登上城頭觀看,將諸般守城物事準備妥當,似是打定主意固守了。
李淵心中恚怒,下令眾軍四面攻城。自十日起,一隻持續到十一日傍晚,河東城下,不知添了多少亡魂。兩日來,無時無刻不是漫天的箭雨飛石,城上城下,血流成河,殘肢遍野。河東城的城牆上,坑坑窪窪,隨處可見暗紅的血跡,和燒的開裂的城牆大石。這番攻城戰,隋軍以兩千餘人的傷亡為代價,成功的扼守住了河東城。而唐軍在這兩日的大戰中,也是上網纍纍,人數直達數千人。這是自李淵起事以來,首次遭到如此慘重的損失。
唐軍大營中,李淵面色鐵青,背著手在中間走來走去,緊蹙著眉頭。旁邊眾人都是屏氣凝息,不敢多說。唯有莊見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左瞧瞧又看看的,沒半分安寧。只是,這會兒,大家都是對眼前的戰事憂慮,自沒人去理會他。
李淵來回走了幾圈,這才停下。目光掃視眾人一圈兒,緩緩問道:「如今,河東城高而堅,屈突通又極擅守城,並不肯出戰。各位可有什麼建議給出嗎?」
眾人聽得李淵問話,這才都長長出了一口氣兒。相互看了看,李世民當先站起道:「父親,兒以為此刻我等不應在這浪費時間。河東雖固,然不過一孤城耳。屈突通龜縮不出,我等若是一力與他周旋,不論是江都方面,還是洛陽李密那裡,一旦騰出手來,昔日玄感公之事,必將重演。以兒之見,當繞開河東,早過黃河,直趨大興才是。大興定,挾天子以令諸侯,號令天下。此大義先占,眾義軍必然紛紛來投。以大興為根基,立足關中,招降納叛,積聚實力,大業何愁不興?」
李淵聽的眉頭軒動,大是意動。眾將中,多有贊同者,紛紛出言相勸。旁邊裴寂忽的站起身來,大聲道:「不可,萬萬不可!我等孤軍遠來,勝便勝在一個穩字上。今屈突通乃大隋上將,極擅用兵。我等若是繞開他,一旦其自後而隨,等到了大興城下,與城內裡應外合,我等豈不俱為齏粉矣?眾公但知速進,豈不聞欲速則不達嗎?何以紛紛說繞乎?此事絕不可為!」
李淵眉頭大皺,拿不定主意。裴寂與李世民所言俱皆說的有理,一時間左右為難。李世民聞聽裴寂所言,不由冷笑。不屑道:「裴長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屈突通雖勇,然其目光短淺,只知自守,不敢冒進。何況我等一路行來,所過郡縣俱已安定,分派人手把持。再向前去,大義之下,從者雲集,何來孤軍一說?目下大興城中,僅楊侑一孩童而已,兵部尚書衛文升年老多病,早已在家靜養,不能理事。城中將無大將,兵無精兵,有何憑持來前後夾擊?此刻,時不我待,便當速發雷霆以攝天下。何以竟在此空耗時光?今我不取,必為他人取之,徒為他人做嫁衣裳。裴長史此言,大謬也!」
裴寂滿面通紅,據理力爭。雙方各有道理,也各有一些持相同看法的同僚,一時間,除了部分暗中窺探神色的人外,大帳中已是吵作一團。
李淵雙手揉揉太陽穴,眉頭愈發皺的緊了。目光望著爭得面紅耳赤的兩邊,不由的一陣無力。只是眼光掃過眾人時,忽的目光一亮,這小子今天咋這麼老實?靠,原來這丫的在看熱鬧呢。看看這廝滿面的興奮,那副賤樣,當真可恨。
李淵看的誰啊?自然是莊公爺了!莊見眼見雙方爭得熱火朝天,大覺有趣。只覺這幫人簡直要把他笑死了,難道古人都是這樣嗎?腦子就一根筋,就不知道轉圜一下,兩邊結合一下?非得要說服對方才罷休?這些人,哈,可當真傻得可愛。嗯嗯,使勁吵,奶奶的,實在吵不過,直接上去揍他丫的。
莊大少看的興高采烈,雙拳握緊了放開,放開了再握緊,滿面紅光。看那架勢竟是比正在爭吵的人還要緊張。只是這廝一雙賊眼,不時的瞟著這些人屁股下的凳子,巴不得誰先站起來,拎凳子打過去。這邪惡的心思,可就無人能知了。
正自看的高興,忽聽李淵咳了一聲,眾人一靜,都是恨恨的看了對方一眼,閉上嘴巴。莊見心中大覺失望,甚是沒趣兒的打了個哈欠,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李淵看的心中暗氣,當下直直盯著他道:「賢婿,你此番身為衛公,這般大事,安能無一言一計給我?為何竟是不肯說話?」
眾人心中一凜,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位主兒在呢。此人向來詭計多端,行事如天馬行空,毫無軌跡可尋。但每每言之有物,每出一計,必然能得大功。這會兒他不說話,只怕是心中又有所定計了。當下都是屏氣凝息,留心聽著。便連李世民和裴寂,也是大為緊張,不知這小子是個什麼意思。
莊見正自無聊,突聽李淵問自己,不由的一呆。眼見眾人都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眼中大有期待之意,不由撇撇嘴,搖頭道:「這有啥好爭的?這麼好辦的事兒,偏偏要搞得這麼複雜,我倒是真服了你們。該不是早上吃多了,這會兒來這兒消化食兒的吧?話說,吵架對消化有幫助嗎?」
他滿面不屑,嘴裡不停的胡說八道,偏偏不肯正面回答,把個李淵在內的眾人都聽得一腦門子黑線。李世民和裴寂都是滿面漲紅,恨恨的盯著這小無賴。這消遣人沒這麼個消遣法的啊。咱們這為了這事兒鬧心呢,你倒好,我們消化食兒?我們吃撐了不成?哎呀,不對,吃撐了可不就是消化食兒嗎。兩人心中都是一陣的忿忿。
李淵雖說氣惱,但聽他話中之意卻是早有辦法的,心中歡喜之餘,也不去計較他拿喬。捋鬚微笑道:「我知賢婿最是高明,這般不言不語,定然是早有定計了。呵呵,果然是會者不忙啊。如此,賢婿莫管他們相爭,只管將你的妙計說來聽聽。」
心中放鬆,伸手端起一碗茶,進些茶水潤潤。話說他雖沒跟著一起吵,但這火可是上了老大了。心中歡喜之際,也是暗罵這小子不地道。明明有辦法,卻偏偏不說,等著看別人笑話不說,還讓他老人家這般著急上火,真是不懂尊老敬老之道,要鄙視一下。這種惡趣味要不得,等過了這事兒後,要打壓一下。
老李同志心中不忿,暗暗存了打擊報復之心。只是莊大少下一句話,卻讓他一口剛喝進嘴中的茶水,險險沒直接噴了出去。咳聲連連中,望著這小無賴,不由的大是無語。不惟是他,便是帳中所有人,也都是滿面癡呆之狀,暗暗嘀咕:日!這就是你的辦法?真是太鄙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