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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灰濛濛的,到處都是一片水霧簾瓏。天空似是被誰捅破了一個大洞,滂沱的大雨,如同傾盆一樣的倒瀉著。既不打閃,也不響雷,雨勢卻絲毫不受妨礙的持續著。天地間無論是山石還是草木,俱皆在一片聲的嘩嘩作響中顫慄著。
自賈胡堡往洛陽方向的大道上,此時卻有三騎馬在狂奔著。馬上的騎士都是一身的蓑衣斗笠,伏在馬鞍上悶頭趕路。潑剌剌的蹄聲,將大雨中的異樣靜謐踏的粉碎。馬蹄翻飛之際,帶起陣陣的水花四濺,幾人身上都是片片泥點。急速飛奔的勢子,將連綿成一片的雨幕,撞得粉碎,奔馳而過的勁風,甚至將身後不斷落下的雨水,都帶著一陣的飄搖。
「少爺,咱們在前面找個地方歇歇吧。你那烏雲蓋雪厲害,咱們這兩匹馬可比不了啊。再說這麼大的雨,這馬受得了,人也扛不住啊。」唏律律一聲馬嘶響起,三騎中一個騎在棗紅馬上的少年,跑到另兩人之前,勒停坐馬大聲叫道。
「死蘿蔔,就你嬌貴。日的,咱們還不都是一起扛著呢?這雨一時半會兒肯定停不了,就算再歇,也等不到晴天,反而更是難受。還不如早早趕到李密那廝的地頭,自然有好酒好菜等著,那時候再歇不遲。走吧,別囉嗦了。這日的鬼天兒,難不成是被人強姦了,這麼哭個不停的。走了走了。」
大聲笑罵中,當中一個騎士抬頭,露出一張古靈精怪的面孔。蓑衣內隱現一襲紫袍,腰間的金帶閃爍,這般大雨趕路,卻仍是不肯脫下這一身代表著身份的華衣。這般騷包的,當今世上沒有別個,正是受命往洛陽聯絡李密的莊見主僕三人。
聽了莊見的笑罵,羅世信滿面的不甘,嘴中兀自嘟嘟囔囔的,嚷著李淵欺負人,憑啥非要他們跑這一趟。這羅世信本是個苦孩子出身,原該最是能吃苦的。但跟著莊見這廝日子久了,近墨者黑,好東西沒學多少,這般憊懶的性子,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旁邊雄大海哈哈大笑道:「士信,哪有那多怨言,只消聽少爺吩咐就是。咱們走這一趟,也說明只有咱家少爺才能辦了這事兒,換別人來,嘿,只怕多半是白搭。李淵那老兒可是精明著呢,這事兒如何會看不透?走吧走吧,別囉嗦了。到了地頭,少不了你的吃食,哈哈。」
羅世信眼見少爺和雄大海都是如此說,也只得無奈的打馬跟上。只是嘴中猶是不肯停下,嘟嘟囔囔的跟雄大海辯駁著。這般大雨趕路,一張嘴就能灌滿一嘴的雨水,莊見和雄大海說完後,都不肯再說,只顧低頭趕路,唯有這個憨人,說一句吐一口的毫不在乎。
於是,便在羅世信一路的嘟囔聲中,三騎馬再次奮蹄,風馳電掣的闖入無盡的雨幕之中。
他們三人因著霍邑被宋老生擋住,便繞道上黨而走。兩日後,已是到了河內郡的溫縣。這裡已是快要入了河南界了。天氣與山西一地卻是截然不同,艷陽高照,曬的人大汗不已。
三人這兩日飽受大雨折磨,此刻被驕陽一照,頓時有些吃不消了。渾身上下的衣服,被雨水泥點胡成一片,如今干了,已是髒兮兮的看不出原本顏色。莊見那般炫耀的心情,此刻也是半分欠奉了。這都整個一泥猴了,還炫耀個屁啊。
幾人在路邊一家小店中,叫了些飯菜果腹,稍事休息。前面過了黃河,便是滎陽了。只要再緊趕一程,午時就能達到李密所在的瓦崗了。只是當小二聽說他們欲要往那邊去的時候,卻道出了一個消息。
原來李密自打攻下了回洛倉後,嘗到了手中有糧的甜頭。於是,再次將兵鋒指向河對面的洛口倉。此刻,大軍已經雲集洛口倉外,已是開戰了有兩日了。
莊見聽的這個消息,不由的心中鄙視。這李密的軍隊,完全就靠著大米聚攏起來的,一旦沒了糧食,只怕立時就要分崩離析了。也不知這李密的腦袋是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這種招數用一次可以,難道一直這麼用下去,就不怕有朝一日作繭自縛啊。不過,這丫的這種方式,倒是可以大大的利用一下。
莊見心中暗自盤算的清楚,瞬間已是有了主意。招呼羅世信和雄大海二人趕緊吃完,三人上馬而去,渡過黃河,便直往洛口倉而來。
等到到了離著洛口倉十里之處,遠遠地就聽到鼓角聲不絕,喊殺震天。三人面上一凜,連忙馳馬上了一處高崗,手搭涼棚放眼看去。
但見山下一片平原上,此刻正有兩方人馬廝殺在一起。近十里方圓內,馬嘶人喊,鼓號爭鳴,正是大隋軍隊在與人大戰。對頭一方,軍陣整齊,旌旗密佈。遠處旗門下數十騎侍立,只是隔著太遠看不真切。但那桿黑緞面的錦旗上,旗絛飄展,隱隱一個斗大的魏字時隱時現。
再看場中,但見幾桿將旗正處在最前面。秦、程二旗在馬軍之前,單、徐二旗在步軍之前。中間弓弩手的兩桿旗上,卻是翟、裴兩旗。
場中此刻隋軍顯然已是勢頹,正在節節敗退。進攻的一方,左軍騎兵,右軍步兵,中間卻是弓箭手不斷開弓放箭,一路平推過去,隋軍陣中不斷的翻湧出朵朵血花,慘叫聲不斷。
尤其是騎軍那邊,前面正有兩員大將,做為騎隊的鋒尖,各自挺動兵器揮舞之際,只將眾隋軍殺的哭爹喊娘,勢不可擋。步軍之前,一個使動兩柄銀錘的小將,也是勇猛無比,雙錘劃出一溜兒的銀光,迎面對上的隋軍,沾上死碰著亡,也是一路直進。
莊見凝目細看,不由的喜動顏色。只見騎軍中,一個手中舞動的,正是一柄宣花大斧,口中吼聲震天,可不是那渾人程咬金是誰。如此說來,自己倒是趕得巧,這定是李密正跟隋軍決戰呢。那些個旗子上表示的,顯然定是秦瓊、程咬金、單雄信和徐世績了。至於那個翟字和裴字,估計就是翟讓和裴仁基了。但那員使錘子的小將,卻不知是何人,竟能不下於秦瓊、單雄信等人。
莊見回身對羅世信和雄大海哈哈一笑,道:「這可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眼下正是打落水狗的時候,咱們趕上了,可要好好爽爽。走,跟少爺我去耍耍去。我瞧他們雖是贏定了,但要衝到隋軍本陣可是還要點功夫。咱們這裡可正好合適,直接衝進去撈點資本,也省得李密那烏龜看咱們不起。」
說著,伸手將勾環上的大鐵勺撈在手裡,也不待羅世信和雄大海答應,就滿面興奮的直衝出去。胯下的烏雲蓋雪本就是沙場良駒,受到大戰的氣息相引,早就不斷的噴著響鼻,煩躁不已了。此刻得了莊見指示,不由的長嘶一聲,聲如龍吟,四蹄翻動之際,已是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從山上直直衝下,竟往隋軍本陣衝去。
羅世信和雄大海大驚,自家這位少爺見了打仗就跟小過年似的,這般性子實在是讓二人頭疼不已。眼見他老人家沖的太猛,哪敢怠慢,各自摘下斧錘,緊隨在後護住。
這會兒場中幾萬人正自殺的難解難分,雙方都是聚精會神的盯著場中,不斷做出調整。莊見三人殺出,一沒鼓聲,二沒響號的,哪有人發現他們。很快就靠近了隋軍本陣,外圍的士卒看到,眼見三人衣衫凌亂,骯髒兮兮的,也只當是跑岔了的小卒而已,只是調了一隊親兵過來防範。
只是,很快這些士卒就發現自己是錯的多麼厲害了。這三個泥猴看起來無害,卻不知正是收魂奪魄的閻羅。射去的箭枝,只是被人家隨便揮舞幾下兵器,就全部擋開了。更可怖的是最前面那人,箭枝射去,落到那人身上,竟是紛紛跌落,根本傷不了分毫。那人也只是用那個奇怪的兵器,將射向馬匹的箭枝擋開而已,對射向自身的毫不在意。
眼見著這三人來勢奇快,一股子死亡的氣息瀰漫,眾隋軍士卒這才驚慌起來。警號大喊同時響起來,但在烏雲蓋雪的教程下,卻仍是顯得那麼緩慢。
莊見滿面興奮,眼中閃著狂熱的光芒,手中大鐵勺也不講什麼招式,只管掄圓了左掃右砸的,瞬間放倒了一片。後面羅世信和雄大海,雙錘雙斧使開,更是舞起一片腥風血雨,滿空的殘肢人頭亂飛,不惟護住莊見的身後,更將眾隋軍殺的心膽皆裂。慘叫連天聲中,隋軍本陣一陣的大亂。
如同一道黑色旋風般,三人已是順即殺到了大陣的最前面。莊見衝在最前面,眼中已是映出了那員隋軍主將驚慌的面孔。心中大喜之下,仗著胯下烏雲蓋雪的腳程,已是直接奔到那人面前,口中大喝一聲,運氣全身的力氣,大鐵勺已帶著一股惡風,直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