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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皇帝升座。眾文武大臣參拜已畢,煬帝又再頒下聖旨,以原武賁郎將司馬德勘為右驍衛副將,以分宇文化及兵權,相互制約。遷驍騎校尉費青亦往尚輦局就職,與宇文士及共為二奉御。提調宇文智及即刻入洛隨駕,往匠作監就職。宇文智及原職位以副職代之,隨即一系列人事調整。
眾大臣看的眼花繚亂,只是聞聽諸般任命調動,於昨日賜婚一說,卻是再無半分說法,不由的都是暗暗驚凜。這般結果分明就是昨日那位莊公爺搞出來的,看著笑瞇瞇站在排頭的莊見,都是不由的駭然此人的手段。
宇文化及聽著聖旨的安排,心頭不由的發苦,知曉這樁皇親是徹底完蛋了,不由的暗暗歎息。身邊的宇文士及卻是滿面憤然,死死盯著莊見,心中已是將此人恨到了骨髓。自己如此一門天賜良緣,便生生斷送在這惡魔手裡,這般仇恨此生若不能報,當真妄為男兒了。心中暗暗籌謀,總要報了此仇才是。
眾臣待得德全將聖旨宣讀完後,俱皆躬身領旨。下面納言蘇威卻轉了出來,恭聲稟道:「臣啟陛下,今諸事已定,陛下當早日返京才是。要知陪都雖近,卻終不是都城。大興乃我國朝都城,豈有國君不在都城,而欲紛紛招臣往外而行之理?今天下不靖,民心浮動,陛下使都城長久空置,君不正位,臣不正事。徒使人更生動盪,實不利於治。望陛下深思之。」
這老頭半生受文帝楊堅重用,確實有才。眼見楊廣拉著架勢,將各部大臣紛紛調來洛陽,把偌大一個都城大興空置起來,心中雖說懼怕楊廣暴戾,但想及楊堅待自己親厚之處,終是忍不住站出來說話。
只是,他哪裡知道這些道理楊廣卻是明白的很,他不願回大興,就是想要逃避一些責任。不要說大興了,就是這陪都洛陽,他呆的都覺得有些憋氣,心中總有著念頭,想要往江都而去,只是也知道這個時候往江都去,怕是不妥,這才勉強隱忍。哪知他正煩躁,這個老頭又跳出來觸他霉頭,當下頓時就是滿面的陰鶩,冷冷的瞪著下面的蘇威,久久不發一言。
莊見在一旁聽得大是歡喜,簡直忍不住都要抱著這老頭親上兩口了。這老頭兒太可愛了,這可不是瞌睡就給送枕頭嘛。他這兩天正愁著,如何才能找個由頭提出回大興,這老頭兒就急巴巴的來幫忙了。
這會兒可是大好的機會送上門來了,想來欲要勸皇帝還都的大有人在,只要等眾人都來勸,老楊同志不耐之時,便是自己出手之機了。當下轉目看著裴世矩和裴蘊二人,以目示意。
二人被他盯住,都是一陣的膽顫,有心不去趟這個渾水,但懼於莊見的權勢,卻是不敢不從,只得微不可察的微微頷首,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他三人這裡打著啞語,果然眾大臣多有勸君還都的心思。蘇威說完後,先是樊子蓋出班贊同,及後,內史侍郎蕭瑀、兵部尚書衛文升、吏部尚書牛弘、禮部尚書盧愷等人先後出班催駕。
楊廣滿面黑雲,望著下面一起子大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都是國家如何如何,卻無一人關心自己的想法,不由的大是忿怒。終是忍不住拍案怒道:「都給朕閉嘴!究竟你們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爾等難道要造反不成?朕才來陪都幾日?東巡不過剛剛開始,爾等就來鼓噪。難道就因為個雁門之圍,就讓朕放棄了此次東巡不成?朕歷次巡視天下,也不見爾等多有進言,何以此次競有這麼多說叨?蘇威!你可是依仗自己年高位重,欲要逼宮嗎?」
楊廣這一怒,眾人頓時噤若寒蟬。聽的他說起自己等人只有這次多言,不由的都是心中鄙視。這次可是與以前不同,你老人家這次拉的架勢,明顯是不願回大興,咱們又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來。既是知道你的心思,自然要進言規勸了,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只是這些話心裡想想罷了,卻是無人敢宣之於口。等到聽到皇帝呵斥蘇威的言語,更是都把嘴巴閉嚴了,再也不敢多說半句了。
納言蘇威聞聽皇帝給自己扣下這麼大的帽子,不由駭的魂飛魄散,噗通跪倒,連連叩頭,口稱不敢。
楊廣滿面怒意,眼中閃著森寒的殺機,死死盯著他。莊見眼見時機到了,先是對著裴世矩和裴蘊二人使個眼色,這才出班勸道:「那啥,皇上啊,你也不要生氣了。蘇老大人想必也是憂心國事,這才有些言語冒犯。不如大家都消消火,有啥事不妨坐下來談談嘛,這事兒就是談開的,要不怎麼有談判這詞兒呢?大夥兒說對不對?那啥,皇上,不如讓大家都說說,這幾位大人已經說完了,可還有很多沒說話的人呢。聽聽他們的意思是啥,再做決定也不晚嘛,是不是?那個宇文大人,是雞大人,二位裴大人,你們都說說,都說說啊。哦,皇上,讓蘇大人起來吧,好不?」
這廝站在大殿上,指指點點的,簡直如同一個重量級的黑道大哥大,這會兒卻是給兩邊幫會調解一般。這邊說兩句,那邊安撫兩句的,心中不由的大是暢快。
眾人聽得他這一番話,都是一腦門子的大汗。沒聽說過,從沒聽說這國家大事竟是要皇帝和大臣談判的。大臣進諫,皇帝定奪,這本是天經地義之事,被莊大公爺一說,卻是全部變了味兒了。只是暈歸暈,這位公爺最後幾句說的倒也在理,且聽聽旁人怎麼說也是對的。
楊廣怒哼了一聲,這才勉強一甩袖子,不再理會蘇威。蘇威滿頭大汗的爬了起來,狼狽的往一旁躲去,心中對莊見卻大是感激。遠遠對著莊見投來一絲感激的目光,莊見眼睛瞟到,呲牙一笑,坦然接下。
宇文化及和虞世基二人袖手站在一邊,看的正過癮呢。他們眼見蘇威倒霉,都是幸災樂禍的,巴不得這老頭給皇帝砍了腦袋才好。哪裡料到莊見出來這麼一攪合,登時就給化解了,正自可惜之時,卻不料竟給莊見點了名發言,心中都是不禁的大罵這小子害人。話說這話題是那麼好說的嗎?說的皇帝舒服了,就得罪了一干大臣,說的大臣們滿意了,那可不得罪了皇帝嗎。
宇文化及更是心裡大罵不已,當日這看出皇帝心思,勸皇帝來陪都的就是自己,此刻還需要自己說啥啊。難不成自己能出來附和那幫子大臣們,駁斥自己不成。惱怒之下,索性閉嘴不答,全當沒有聽到。
他可以如此,虞世基卻是逃不脫的,眼見皇帝和大臣們都看向自己,無奈下,只得咳了一聲,出言道:「嗯嗯,這事兒其實各有各的考慮,陛下東巡是為了天下安定的,各位大人勸陛下還都,也是為了穩定政局著想,嗯嗯,都有道理,且再商議商議為好。」
他嗯嗯嗚嗚的一頓,卻是一點實質性的東西沒有,眾人不由的都是鄙視,只是瞭解這位右丞大人向來如此,也懶得理他,只把目光看向裴世矩和裴蘊。
裴世矩和裴蘊對了下眼光,這才緩緩的道:「陛下,臣以為東巡,事關勘察天下之大計,不應廢棄。」
他此言一出,楊廣先是一鄂,隨即大喜。眾大臣卻均是怒目而視。楊廣冷冷的掃視了眾人一眼,溫言問道:「哦?那卿家是贊同朕暫不回大興了?」
裴世矩躬身道:「陛下,且容臣將話說完。臣雖是認為陛下東巡一事不應廢棄,但亦如蘇大人所言,大興乃是我國朝都城所在,陛下長久空置,亦是不妥。」
楊廣一呆,隨即大怒,冷聲道:「裴卿,那你究竟何意?難不成要朕分成兩半,一半留在大興,一半再去東巡不成?哼!」
裴世矩連忙躬身道:「陛下,臣以為此事可以另尋途徑解決。」
楊廣和眾臣都是一愣,楊廣道:「卿有何妙計,可速講來。」
裴世矩應是,這才不慌不忙的道:「東巡可讓陛下最直接的瞭解和掌握天下利弊,陛下自然要堅持完成才是,而大興乃國都所在,自是不當空置。然陛下雖不在,但卻可使皇子監國,再佐以信任之臣從旁扶助。一來,可讓天下人心安,二來,也可鍛煉皇子理事之能,此兩全其美之事,不知陛下和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裴世矩說完,自躬身一禮,退回自己位置。楊廣和眾人都是沉思。旁邊裴蘊出班道:「陛下,臣以為左丞大人所言甚是,如此,即不耽擱陛下東巡之事,也可避免蘇大人方纔所說的遺漏,臣以為可行。」
楊廣眉峰緊鎖,心中不停衡量此事。他原本還想將兒子楊杲宣來洛陽伴駕的。自齊王暕被幽禁以來,自楊廣自己直到眾大臣都是明白,只要沒有意外,皇三子趙王杲,已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了。此番若是讓太子監國,到也是個辦法。楊廣面色不由的有些緩和,眾大臣雖是覺得此舉不能讓自己等人回去,但卻一時也無法提出反駁的意見,又見尚書左丞和御史大夫意見一致,只得都悻悻而退。
虞世基一直在旁偷眼看著,此刻眼見差不多大局已定,立馬又再出班,亦是附和二裴之計。
宇文化及是個草包,只當裴世矩和裴蘊此番是為他打掩護,心中微感得意。當下也是出班附議。
楊廣眼見眾人達成一致,心中遂定。他此刻只要自己不回去遭罪,其他的卻是不再多想了。目光轉動下,望見縮在一隅的蘇威,不由的怒哼一聲道:「蘇納言,這般安排,你看可行啊?」
蘇威心中歎息,這個主意簡直就是個餿的不能再餿的主意了,定是引起禍亂之由。只是他方才剛被老楊扣了個逼宮的罪名,這會兒哪還敢再去多言,只得躬身稱頌。
楊廣這才轉嗔為喜,當下便定下以趙王楊杲監國之策,只是於那扶助之人選上,卻是不由的一陣的頭疼。
裴世矩和裴蘊正要再次出班推薦莊見,卻見楊廣目光一轉,已是看向了莊大公爺。於楊廣心中,朝中若說最沒謀逆威脅的,便屬這位爺了。無他,這位爺要學識沒學識,更是與朝中幾大家族門閥多有結怨。莊公爺到處勒索敲詐人家,搞得神憎鬼厭之事,老楊聽聞的已是不知多少了。這小子不說他最大的野心就是斂取無盡的銀錢,就憑他得罪了那麼多人來說,要是離了他這皇帝的撐腰,只怕立時就要被人踩死。故而,老楊對他卻最是放心。
而且,他本就是趙王府舍人,身負扶助趙王之責。更兼手中握著城管司這個部門,所有朝內動向,俱皆明瞭。若有此人留在大興,當是最佳人選了。楊廣心中默默分析理順利弊,嘴角已是不由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