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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城門樓上,老長老薩摩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幕,久久的合不攏嘴巴。眼見己方本是個九死一生的搏命之局,竟生生轉變成大勝之局,大腦一時間已是徹底當機。
他老人家何時曾想到,日常這些草原人果腹生產的牛羊,竟有偌大的威力。看著下面狼奔豕突,奔逃不迭的鐵勒部族,薩摩腦中忽的浮起莊大少那張賊忒嘻嘻的笑臉,不由的激靈靈打個冷戰。
眼前這一幕的導演,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臭屁到了極點的莊大人的傑作。只是那位大人呢?他此刻又到了哪兒去了?他跟自己要了五百精騎,這會兒還有什麼手段呢?老薩摩忽然非常期待起來。
三十裡外的一處密林中,莊大少懶洋洋的躺在一棵大樹的樹杈上,嘴中尚自叼著一根草梗,瞇著眼仰望著正在天上如同靜浮不動的小白。此刻這般形象,倒是像足了十足十的小馬哥,可惜很,少了一副墨鏡!莊大少很是不滿的想到。只是如此暗夜之中,再要戴上副墨鏡,他莊大少還能不能看到東西,卻是不在他老人家的考慮之中了。
“那啥,少爺,這黑豆真香啊,干啥這麼浪費全都倒了啊?”小羅同學嘴中嘎崩咬碎了一顆,邊嚼著邊在樹下仰望著少爺,不斷的抱怨著。身後林中,五百突厥兒郎俱皆立於馬下,靜靜而立,毫無半絲聲響,便是那馬匹也是頭上套著一個布套。布套裡裝的是上好的馬料,一來可以讓戰馬不發出聲響,二來,也可使戰馬不能隨意低頭啃食別的食物。
莊大少滿面古怪的轉頭看著下面,正自嚼的歡實的小羅同學,半響方才呵呵笑道:“嗯嗯,其實也沒啥,只不過這些黑豆雖然香,但要是加上了瀉藥,我是絕對不會去吃的!我想咱們的戰馬也定然不肯去吃的。不過你羅大蝦既然吃的這麼香甜,唉,好吧,我這做少爺的也不能剝奪你的愛好是不是,嗯嗯,吃吧吃吧,要是不夠呢,我想你去那草地上扒拉扒拉找找,應該還能找到很多的,要知道,這可是廖通他們二十多家商號所有的存貨呢,應該能給你管夠的哈。”
可憐的羅世信面青唇白,呆呆的聽著少爺的調侃,半響,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半捧黑豆,再吧嗒吧嗒嘴,突然如同被燙著了一般,慌不迭的將那捧黑豆扔了,低頭大吐起來。及待吐出口中,又伸手淘進喉嚨,將方才吃的盡數吐出,直直欲要將黃膽水都吐出來了,這才手顫腳軟的斜斜靠著大樹坐下,呼呼直喘。
耳中聽著自家少爺那極力壓抑的狂笑,小羅同學很悲哀,很悲忿!自己咋就這麼命苦呢?咋就落到了這麼個無良的少爺手中了呢?發指啊!太發指了!把快樂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這是少爺的名言。但是為什麼少爺的快樂,總是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之上呢?小羅同學很是想不通,這個游戲委實是一點兒也不好玩。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的騷亂聲,天上的小白也適時的長鳴了一聲,斜著身子對著西南方抖動著翅膀。
莊見忽的坐起,雙手抓住一個橫枝,身子往下一蹭,在橫枝上吊了兩下,這才穩穩的落到地上,面上湧起一片興奮的紅潮。喵了個咪的,哈哈,大菜要上桌了!莊大少這個天才大廚整治的這一桌子大餐,已是到了最後享用的時刻了。他來此的目標很明確,大祭師!那個下毒害自己女人的大祭師!哼哼,見哥說過,敢對自己身邊人下手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回身打個手勢,雄大海點頭,一把拉起羅世信,轉身招呼眾突厥士兵上馬。兩手反轉間,兩把如同車輪般的巨斧已是橫在手中。身旁羅世信也不怠慢,得勝環上摘下兩個西瓜大的尖稜銅錘,方才的嬉鬧神色已是早已不見。林中一陣殺伐之氣漸漸騰起……
乙失缽很惱火!他不只是惱火失敗,雖然失敗是勇士的恥辱。但更讓他惱火的是,自己這次居然是敗在一群牲口的蹄子下!那些該死的突厥人怎會如此刁鑽,竟想出這麼損毒的招數來對付自己?用畜生的命來換薛延陀勇士的性命,太卑鄙了!乙失缽恨恨的想到。
只是讓他更郁悶的是,自己已經敗了,但為什麼還要折磨自己呢?五千大軍此刻剩下的不足兩千,而且勇士們的伙伴,他們的戰馬從方才撤出戰場不久後,就不停的拉稀,走不多遠,就已經倒下了大半。這會兒,他這千多人的隊伍,竟然泰半變成了步卒,而隊伍中不時的,還能聽到戰馬的哀嘶聲不絕響起,幾乎是走幾步,就能聽到噗通一聲戰馬的到地聲。
每一次那聲音響起,都讓乙失缽心頭抖顫一下。戰馬是鐵勒人的雙腿。沒了雙腿的鐵勒勇士,將由凶猛的狼群變成待宰的羔羊。草原人打從降生,就幾乎是在馬背上生活的,如今,失去了承載的兒郎們,已不再是勇士了。唉,難道是天神不再眷顧薛延陀部了嗎?乙失缽不禁悲哀的想道。
“唏律律”一聲長嘶,乙失缽胯下的戰馬也是哀嘶一聲,前腿一陣的打顫,渾身突突的抖動著,已是沁出密密的一層汗來。
乙失缽心中大疼。這匹烏雲蓋雪乃是異域名種,是他從遙遠的西方商隊,用了一百只肥羊才換來的。渾身如同黑炭,只四只蹄子各有一叢雪白的長毛蓋著。一向神駿非凡,多少部落的馬師來看過,都是艷羨不已。他自己也是愛惜非常。眼見此刻竟也是支撐不住了,卻不知到底是突厥人用了什麼妖法,竟讓自己部隊的戰馬都遭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害。
他勒住韁繩,甩鞍下馬,招呼眾人暫且下馬休息。冒邪滿頭大汗的靠了過來,沉聲道:“大汗,此地煞氣太重,不易久留,還當及早離開為妙,你怎麼反而停了下來?還是快走的好!”
聽著耳邊傳來的話語,乙失缽不由的勃然大怒。豁然抬頭望向冒邪,目中直欲冒出火來。就是你!就是聽了你所言,說什麼突厥王庭空虛,正是偷襲的好時機。只要抓住王庭諸人,就可逼迫始畢低頭,進而分割突厥。可此刻呢?那王庭明明早有准備,更是有著不知名的妖異之力,一戰就讓自己大半的勇士回不了家鄉。莫非這本就是一個圈套不成?乙失缽目中已是射出一片殺機。
莫邪看的大駭,心思電轉,已是明白對方所想。當下急急的道:“大汗,此次失利,非戰之罪。突厥王庭裡並無能人,這次失敗,如我所料不錯,定是那個自大隋而來的漢人作祟。大汗不必擔憂,你部後續的一萬大軍不日即能趕到,屆時,只要小心應對,那王庭諸人,還不是手到擒來嗎?某自反出突厥,如果有二心,豈不是自投死路,又如何會與大汗一起前來?大汗可細思之。”
乙失缽聞聽這一番言語,面皮方才放松。正待再說,卻忽聽一陣大笑聲傳來,隨即一個聲音響起道:“大祭師,你干的漂亮極了,果然把他們都引來了啊。恩恩,看樣子你給他們下的毒也是起作用了哈,這一個兩個的,可都成沒了腿的瘸子了,哈哈,妙極妙極!當真是妙的呱呱叫,妙的別別跳啊。你不用怕,咱們這就來接應你了。”
隨著這話音方落,只聽不遠處林中,一陣的馬嘶聲傳來,隨即一片聲的喊殺聲傳來,無數的騎士已是自林中而出,各舞彎刀,直奔眾人而來。當先三人,一人紫袍,手中舞動一把長的不像話的細窄大刀,刀光霍霍之際,已是將攔路之人直接砍為兩段。身後二人一使雙斧,一使雙錘,舞動之間,當真是沾著死碰著亡,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殺了過來。身後潮水般的突厥精騎隨即湧到。
乙失缽看著這番情景,耳中聽著那人的言語,登時將血紅的眸子望定了冒邪。冒邪直驚得魂飛魄散。眼見乙失缽已是處於暴走的狀態,這時候情況危急,又哪有時間容他多做解釋,心中瞬間轉個無數個念頭,最終還是選定了最明智的一條,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大叫一聲,已是撥馬就跑,邊跑邊仍喊道:“大汗,你休要上當,那廝就是大隋來的漢人。你自己小心了。”
乙失缽戰馬已是不支,哪裡追的上他,此刻眼見那邊突厥人已是殺至,眾多自家部族的兒郎已是抵擋不住,乙失缽大恨之余,卻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急急翻身上馬,大吼一聲:“退!”,已是當先領頭而走,胯下烏雲蓋雪勉強奮蹄,只是方跑了兩步,便前腿一曲,悲鳴一聲而倒。
乙失缽跟頭把式的就被直直甩了出去,待要回身再去看自己坐騎,卻見那個使雙斧的大漢已是殺了過來,亡魂皆冒之余,哪還敢再留,眼見旁邊一匹戰馬尚自無事,急急賁過,上馬就跑。鐵勒剩余士卒一哄而散,都是拼命逃竄。
冒邪一個人猛催戰馬,他倒是命好,這戰馬並未去吃那草叢中的黑豆,此刻四蹄如飛,倒也跑的飛快。耳中只聽兩邊風聲呼呼,那喊殺聲已是漸漸遠了,正自大松了口氣的時候,忽的只聽身後一陣怪聲傳來:“老烏龜,丫的別跑,敢害老子女人,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不會饒過你的,有種你丫下來,跟見哥我單挑。”
這魔音乍一入耳,冒邪便是渾身汗毛直豎。這不是那個小魔頭的聲音嗎?要我下馬跟你單挑?靠,老子不傻,單挑?你就慢慢等著吧。冒邪大祭師心中暗罵,手下卻是不慢,死命的驅趕戰馬,跑的更是迅捷起來。
莊大少在後大怒,大罵道:“死烏龜,還敢跑哈,你這是逼著老子用絕招了。好,招家伙吧你!”隨著這聲話音兒,冒邪只覺得一陣的疾風直奔腦後而來,大驚之余,急忙縮頭,黑暗中,只見一個方方正正的,青郁郁的東西飛過,卻不知是什麼暗器。正自高興躲過,卻聽得身後一聲啪的輕響,隨即胯下戰馬痛嘶一聲,後腿兒一軟,已是轟然而倒。
冒邪大驚之余,急忙一扶馬鞍,一個身子已是騰空而起。只是剛剛飛起,耳中啪啪兩聲又起,隨即就覺得雙腿膝蓋處一陣劇痛傳來,一個身子再也穩不住了,大叫一聲,已是斜斜的向一邊仰去。落身處,好死不死的卻正是一截兒斷樹,鋒利的木尖,便毫無懸念的直接透胸而過。
噗嗤聲響中,這個滿心恢復烏桓一族榮耀的野心家,登時便嗚呼哀哉了。只是臨死之際,拼命抬頭看去,只見莊大少手中,正自把玩著一個Y型的物件。如果他也是自後世穿越來的人的話,定然能認出,那物件正是後世很多孩童玩過的一種玩具彈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