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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眉來眼去的二人,聞聽楊真的咳聲,這才驚醒。楊萍兒小臉紅紅的,頓足道:「爹爹,你嗓子不好嗎?萍兒給你錘錘好不好?」
楊真哼了一聲道:「為父請莊侯爺來家裡小坐,你怎可如此沒有禮數,去,讓人準備茶點,送來前廳。為父與侯爺尚有事兒要談,你莫要來搗亂。」說罷,大袖一拂,當先而行。
楊萍兒衝著莊見一吐香舌,做個鬼臉,上前一步低聲囑咐道:「我在後花園等你,你和爹爹說完話,便來尋我說話。要敢不來,哼哼!」說著,揚起粉白的小拳頭晃了晃,咯咯嬌笑著轉身跑了開去。
莊見看著楊萍兒嬌憨的模樣,心中一熱,要不是那位老泰山就在眼前,怎麼也要把這個小妖精摟到懷裡,狠狠的教育一番不可。眼見著她嬌笑跑開,滿院子中都是蕩漾著她銀鈴般的笑聲,心下又是不由的溫暖。
抬頭看看前面楊真正自冷冷的看著自己,連忙收拾心情,快步跟上。這心裡可對這位泰山大人膩歪的緊了。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前廳,廳中四角燃著火盆,整個前廳溫暖如春。楊真自在主位坐了,請莊見坐下,下人已是陸續端上幾色糕點茶水,擺於案上。
楊真揮手將下人俱皆打發出去,這才回首看著莊見,只是半天不發一言。莊見渾身彆扭,心中暗罵。死老頭兒,咋的?看不慣你家見哥是不?日的,這麼一勁兒朝著咱放啥電啊?有話你丫就說,奶奶個腿子的,老子還要去和俺家萍兒好老婆約會呢。這麼大眼瞪小眼的算啥啊。
他心中腹誹,面上卻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以他後世練就的察言觀色之功,這個楊真可不是那種喜歡阿諛奉承之人,自己要是用對付楊廣同志的手段,定會折戟沉沙,鬧個不歡而散。只是要一直這麼瞪著眼睛不說話,兩個大老爺們的,又實在氣悶。他眼珠轉轉,方要豁出去先說,卻聽楊真已是開口。
「這裡此刻再無旁人了,老夫只問你,你對萍兒到底是個什麼心思?若是要榮華富貴,便可直言,老夫定不會讓你失望,老夫膝下唯有這麼一個女兒,卻是不願讓她成為有心人向上爬的墊腳石。」楊真最後一句,已是大有冷意。
什麼?向上爬的墊腳石?!我日了!莊見聽見這句,不由的勃然大怒。死老頭兒,你丫這是赤裸裸的看不起咱啊!老子用得著嗎?用得著利用女人往上爬嗎?再說了,這大隋朝風雨飄搖的,老子就算爬上去又能如何?最後還不得給人宰了殺雞儆猴啊!
莊見滿頭黑線,勉強壓著怒氣,沉聲道:「老爺子,你這話什麼意思?小子一路走來,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什麼時候靠過女人了?我跟萍兒之間,本就是情投意合這才走到一起的,那種為了自個兒的烏紗帽,攀龍附鳳,拿女孩子一輩子的幸福來做賭注的事兒,咱爺們兒卻是做不出來的。」他心中惱火,這話裡便不再多有恭敬了,言談間,後世那股子痞性又是不自覺的冒頭了。
楊真聽的反而一愣,定定神看看他,這才問道:「既如此,那你卻又喜歡萍兒哪一點?你們身份懸殊,何時竟會有這般深的交往?可能為老夫解惑?」
莊見嘴角一瞥,也不遮掩,就將自己如何與楊萍兒初次在國監院相見,如何亭中講故事,怎樣在後面幾番糾葛一一道了出來。他此番性子發了,也不去插科打諢,倒是難得的正經了一次。
楊真聽的愣愣的,不成想這二人原來竟是認識了這麼久,還發生了如許多的事兒,倒也怪不得女兒對他鍾情了。眼見莊見說的激動,最後竟然站了起來,滿廳內溜躂著,又道:「老爺子,我不知道你對我哪裡不滿意。不過我只知道,這個什麼高官厚祿都是個虛的,兩個人在一起,真真的情投意合,相互知心才是夫妻之道。你老只以為我想使勁往上爬,嘿嘿,又怎麼知道,就算爬到最上面又能如何?難道還能翻了天去不成?小子卻是沒那麼大的心思。小子只知道,男人,就應該給自己老婆孩子掙下份產業,讓她們吃好穿暖,無憂無慮才是。這些陞官發財什麼的,也不過是種生存的手段而已。要是靠著拿自己喜歡的女人的幸福去換,那還不如一頭撞死來的痛快。」
楊真聽著他侃侃而談,心中不由的大是驚異。這小子話糙理不糙,難得竟有這麼一番計較,只是往日聽聞他的傳言,怎麼是另外一副模樣呢?這可要細細問明白了。
當下面色稍有緩和,問道:「你這話倒也有理,老夫倒是想聽聽,你的志向是些什麼?難道不是為了名利二字嗎?」
莊見嗤的一笑,搖頭道:「老爺子,你這話問的可是古怪了。什麼叫名利啊?要那個究竟是幹啥啊?名?切,那玩意兒能拿來吃不?在我這兒全是狗屁!利?當然要了!沒有錢,沒有勢的,難道要老婆孩子跟著餓死不成?這倆字兒,說白了,那就是拿來換大把的票子,換來山珍海味,綾羅綢緞的。換來這些幹啥用,還不是跟老婆孩子分享來著。要是就剩你自己一人兒,看著滿屋子的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老以為好玩啊?老爺子,我沒讀過多少書,不知道什麼大道理,我就知道,我要舒舒服服的,和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活著,沒人敢來欺負咱,一輩子舒舒坦坦的,也就是了。」
他這一番話,全然沒有此時人的理念,說好聽點,是漠視功名。說難聽點,那就是胸無大志。只是楊真聽在耳中卻大是贊同。眼見這廝滿臉的不在乎,不由微笑問道:「你就這麼憊賴,要知被人知曉,可不要笑話你沒有抱負?難道你就不想青史留名,創下一份大大的事業?要知道好男兒當頂天立地,提三尺劍建不世之業,方不負一生!你就甘願這麼安分一生?」
莊見聞言,歪著頭看著楊真,忽的哈哈大笑道:「老爺子,你也不用來考我。我跟您實說了吧,什麼青史留名?還不是勝利者寫的!你人活下來才是真的!活著的時候,努力的享受生活才是真的!青史?切,那是騙傻子的!那玩意兒寫好寫壞,愛咋咋地。我到時候倆眼一閉,兩腿一伸,我還管那些。咱只要做人對得起天地良心,不去害人,自然是怎麼過的舒服怎麼來。至於別人怎麼說,那是他們的自由,小子要是整天想那些,還不得累死啊。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丈夫能本色!我自活的逍遙,哪有功夫琢磨那些狗屁東西。」
楊真聽的心頭震動,喃喃念叨:「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丈夫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丈夫能本色!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丈夫能本色啊。你這孩子倒也灑脫。不錯不錯,能不拘於塵俗名利之中,難得難得。」說罷,面上大見歡喜之色,不住的捋鬚微笑,頷首不已。
莊見痞子性發作,這一頓發洩,倒也和早上大殿中一番緊張有些關係。這人在太緊張之後,需要個宣洩的地方,這楊真搞這麼一出,倒讓莊見心中發散不少。眼見這位老泰山給自己一番話說的已是冰雪消融,這廝心中放鬆,那股子憊賴性子便又顯了出來。回身坐下,側著頭問道:「我說老爺子,我這麼沒出息,你老咋就這麼高興呢?難道你就想萍兒嫁給一個沒作為的?」他倒是不拿自個兒當外人,這話裡意思就跟楊萍兒已是跟定自己了一樣,讓楊真一陣的無語。
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歎,搖頭道:「世人都道高官厚祿,風光無限。又有幾個如你看的這般透徹的。抹去表面那層浮華,顯露出的究竟有多少辛酸和苦痛?老夫身為人父,不求兒女聞達於天下,但求他們能平平安安,一生喜樂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你道老夫也是那般俗人一樣嗎?」說著,瞪了他一眼。
莊見笑嘻嘻的點頭道:「就是這理兒,平平淡淡才是真。等我折騰夠了,攥夠了錢,就領著家人到處玩兒,只管享受生活,無憂無慮,這天下愛誰去折騰誰折騰,老爺子,看不出您也是高人啊!唉,小子身邊這麼多高人,您說小子何時才能出頭啊?唉,頭疼啊頭疼。」
楊真見他一副無賴相,不由的大是搖頭,不過自家女兒跟了這小子,想來今後的日子倒也不用提心吊膽的,心裡放鬆之下,也是有些老懷大慰。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知道這二人事情的起因,不由的又是皺眉問道:「你身處廟堂之上,雖說不求什麼,但別人又怎肯放過你?你可有何打算?」
莊見聞聽此言,知道這位老丈人已是接受自己了,笑嘻嘻的面容一收,嘿嘿道:「老爺子,小子的脾氣不太好。要是有人敢給我下套,或是對我家人打主意。哼哼,我才不管他是什麼帝王將相呢,到了我這兒,就一個字:殺!」說罷,不待楊真再問,卻挺身而起,笑嘻嘻的又道:「老爺子,這些屁事兒,您老就安心了,我自有道理,不會吃了虧去。貌似您這考驗小子過關了哈,那小子可要告辭了,不然你家大小姐發起脾氣來,小子可不想再給她打一頓,這就告辭了啊,回頭再來看您老。」說著,也不待楊真說話,已是撒腿跑了出去。
楊真一呆,望著莊見的背影,半天才嘴角綻出一絲笑容,喃喃低語道:「唔,也算佳婿也。」
【累的無語了,啥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