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雄信聽莊見所言,不由微微的軒了下眉頭。他自是知道莊見的意思,無非就是想將這段過節抹去。只是,自己父親當日就是死在李淵手中,雖說那是兩國交兵,並非私怨,但要說心中沒有怨恨,卻是絕無可能。
而這次,李淵不問青紅皂白,抬手就取人命,要不是大哥命大,只怕這仇恨便要積累的更大了。就算如此,單雄信原本也是不想放過李淵的,但此刻莊見張口,卻讓他大是為難。
要知大哥之所以能得以活命,俱皆靠了莊見手下人的搭救,偏偏莊見竟然又跟李淵的女兒攪合在一起。他既是殺父傷兄仇人的女婿,又是救了兄長性命的恩人,一時間,單雄信不由的大是鬱悶。
他低頭不語,旁邊王伯當忽的開口道:「莊公爺,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咱們綠林漢子講究的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公爺於我家莊主有恩,咱們自當全力相報,就是要了咱們性命去,那也是絕無二話。但李淵與咱們二賢莊的仇恨,卻也不能由公爺去擔。公爺現在這般要求,豈不是有些挾恩求報之意了?」
旁邊徐世績聽他忽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不由的抬頭看看他,微不可察的微微一蹙眉頭,又將頭低下,不言不語。莊見本來心中打的主意就是恩怨相抵,眼見單雄信雖不說話,但也並未拒絕,想來有自己面子賣在這兒,自己又答應了將來為他大哥找回場子,單雄信早晚會應下的。哪知王伯當突然出來搞了這麼一槓子,不由的心頭大怒。
斜眼看著王伯當,嘿然道:「伯當兄,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在做什麼啊?你可知道,就因為你這一句話,會造成多大的惡果啊?」
王伯當一鄂,作色道:「公爺此言何意?」
莊見嘿嘿道:「你口口聲聲的只要記著仇恨,非要去報仇不可。好,我且問你,單二哥若真是聽了你的,前去報仇了,這要報了仇,可就將我岳父殺了,於我老婆來說,那也是殺父之仇,我這做丈夫的豈能不管?要是管了,那豈不是要我跟單二哥為敵?先不說誰能打過誰,就說你剛才說的,我的大恩,就是要你們的性命也是沒有二話,那好,你們報完仇,我就要你們的性命了。你這不是變相的逼死二哥嗎?你想逼死二哥有何目的?
這且不說,加入二哥聽了你的,但卻沒報了仇。要知道我那岳父畢竟是一方之雄,手下精兵上萬,二哥這一去生生將性命搭了進去,你便開心了?如此說來,不管二哥是報不報的仇,你都是想要二哥的命啊。我可不知道你是打得什麼算盤了,可能說給我聽聽不?」
他一番話說出,只聽的王伯當目瞪口呆。哪有這樣推斷的?我說報你大恩,要咱們性命沒有二話是不假,但也不是說要自殺啊。那是說為你辦事,可以豁出性命去的意思。這小子怎麼就拐到自殺上了?
還有,我是針對二哥殺父之仇說的,怎麼經他一分析,卻成了我想要謀害二哥一般?而且這小無賴所說的,簡直就是明明白白的說我算計二哥一般,真真是豈有此理!
王伯當越想越氣,一張白面已是轉為鐵青。單雄信面色尷尬,抬抬手正要說幾句話圓場,莊見卻又出言道:「你讓二哥去報仇,二哥殺了李淵,李家後人不會算完。李家殺了二哥,二哥的後人自也不會算完,如此大家你殺我我殺你,一直窮年累月的殺下去,也不知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兒了。我倒想問問,伯當兄,這李家還有單家,跟你到底有何大仇,竟讓你想出這麼一條絕戶計來,定要算計的兩家再無寧日才稱心。」
他一番話說完,秦瓊等人聽的都是暗暗點頭。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殺來殺去的卻是沒了盡頭,徒使兩家後人永生不得安寧。單父之死本就是征戰導致的,大丈夫既是上了戰場,馬革裹屍,本是宿命罷了。談什麼報仇一說?要是這般說來,那自古以來不知要遷延出多少仇家來了。
至於單雄忠一事,既是並沒害了性命,莊見又給出了台階,日後為其找回場子,於單雄信來說,實是再合適不過的了,這王伯當卻多說這麼多,確實是多餘了。
眾人心中各有想法,李秀兒更是怒視著王伯當,就差要直接拔劍相向了。王伯當漲紅了面孔,怒道:「那以莊公爺之意,這事兒就這麼了了,咱們都當縮頭烏龜就是了?」
莊見嘿嘿一笑,站起身來,左右看看,點點頭道:「也罷,看來你是出頭出定了是吧。行,咱們道上混的,這種事兒談不攏,那就用最直接的法爾解決好了。都是爺們兒,也不必去拖累後人。你也不用想我的什麼恩不恩的,也不用提什麼仇不仇的。這樣,你既是出來說話,便當是代表單二哥了,我呢,身為李淵半子,自可代表李淵那邊。來來來,咱們二人直接單挑就是,你贏了,這邊要打要殺一切隨你。不過你要輸了,嘿嘿,也不用再多說什麼了,一切自然有咱們說的算。如何,你敢不敢答應?」
王伯當臉皮漲紅,霍的站起道:「有何不敢?既然公爺定要架樑子,王伯當這就領教下公爺的武藝就是!」說罷,一撩袍腳,便要下場。
單雄信大驚,連忙起身攔阻,喝道:「伯當,休要無禮!怎可與公爺交手,還不退下。」他見莊見瘦弱,年紀又輕,唯恐王伯當傷了莊見,那可就大大的對不起朋友了。旁邊秦瓊等人也是相攔,唯有程咬金大樂,也不去再想那個讓他迷糊的狗和雞的問題了,興致勃勃的探頭看著。
王伯當滿面通紅,轉身對著單雄信一抱拳道:「二哥,此番不是兄弟不聽你的命令,實是這廝欺人太甚了。你要治我的罪,且等我與這位公爺比過之後再說吧。到時候,要打要殺,全憑二哥一語而定就是。」說罷,大步走下場中,站到莊見對面。
單雄信連連跺腳,滿面焦急還要再勸,旁邊徐世績卻忽的輕輕拉住他,向他使個眼色,微微搖頭。單雄信一愣,終是遲疑著,忍住了不再多說。
但見場中莊見滿面含笑,毫無半分懼色。對著王伯當呲牙一笑,忽的身子猛往前衝,一拳就直接對著王伯當打去。
王伯當哪料到他說打就打,心中一驚,連忙閃身躲避。只是慌亂之下,將旁邊的案幾撞得翻到一地,頓時搞得一身湯水淋漓的。待到站定,不由氣的滿面青,怒喝道:「你真卑鄙,居然偷襲!」
莊見這次倒沒去緊逼,站在當地,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聞聽他的怒罵,不由嘻嘻一笑道:「王大俠客,你既然應了戰,那便是開始了啊,談何偷襲不偷襲啊。再說了,你要報仇,難道還要先跟人打個招呼再下手嗎?真是搞不懂你。還打不打,要是不行,直接認輸也行。」
王伯當聽他拿著無恥當理說,不由的怒不可遏,心中已是明白,跟此人說理簡直就如同對牛彈琴。當下,不再多言,上前就打。旁邊眾人俱皆看得傻住,唯有程咬金看得高興,拍掌叫好不已。
莊見眼見王伯當攻來,腳下已是霎時展開大衍神步,一個身子便如穿花蝴蝶一般,圍著王伯當團團而轉。眾人看他身形瀟灑,每每於極被動之地,卻能從容躲開,不由的漸漸收了擔心,凝神看了起來。
王伯當初時極為小心,只怕莊見身負什麼奇功絕藝。只是過了幾招之後,卻見莊見不過是依仗一門神奇的步法而已,心中不由輕視。只是展開拳腳,加攻了上去,對自身防備已是不覺放鬆。
莊見嘴角微微勾起,暗喜得計。他自是知道自己的能耐,要想贏了王伯當,只有先讓王伯當輕視自己,才能出其不意,仗著對方不知道自己寶甲護身的秘密,偷襲得手。這會眼見王伯當果然上當,眼中已是閃過一絲喜意。
王伯當哪知他心中算計,雙拳展開,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對著莊見猛攻。正自攻的酣暢淋漓之際,忽見莊見身子似是一頓,腳下出現一絲停頓,不由大喜。猛地進步一拳便往他胸腹處擊去。
以他想法,莊見必是急急躲避才是,那麼下一招自己只要連環而上,定然能將這小無賴逼入死角,到時候,還不是任憑自己揉捏了。
雙目放光之際,一拳未回,另一拳又是連忙跟上。只是剛剛擊出,卻猛然覺不對,原來莊見非但沒有躲避,反而是身子猛地往前靠來。這樣一來,自己固然是能打到他,但卻因為未到拳力放盡就擊到對方,而減去很多力道。
暗罵這無賴狡猾之際,卻也心中冷笑。自己這拳頭又豈是那般好挨的,當下只是催力打去。一拳擊中,只覺著拳處忽的一滑,自己的力道莫名其妙的便被化了開去,心中一驚,還不及反應過來,就聽莊見忽的大小一聲,兩臂猛地合抱過來,竟是被他生生的給夾了起來。
身子兩側一股大力傳到,還不等他有所反應,一個身子已是離地而起,竟是被莊見高高舉在半空,隨即只覺身子一晃,已是呼的就被莊見狠狠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