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河東郡的大道上,三千鐵騎滾滾而進。萬蹄攢踏之下,揚起漫天的塵土。各色角旗飄揚之間,一桿白底紅邊的大旗,隨著夏日的大風,噗嚕嚕的在空中舒展作響。大旗上,飛金線走金邊,幾個斗大的大字:忠國公莊。
旗下一員小將滿面得色,羽扇輕揮,正是那大隋的郡馬,忠國公莊見莊公爺。此時,身旁一個形同豬頭一般的黑大漢,正自滿面賠笑的一個勁兒的叨叨,鞍前馬後的甚是慇勤。直讓後邊跟著的副將費青和李靖二人,搖頭歎息不已。
原來那日出前,莊公爺別出心裁的搞了一場出征前的pk大賽,直將那黑熊打得如同一個豬頭一般,那股子凶狠猛戾的作風,卻意外的收穫了眾軍的威服。後續幾個自持武力的將校,在看了黑熊同學如同國寶熊貓一樣的尊容後,一致決定,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一切行動聽指揮才是。軍中遂定。
等到莊大將軍再次站到台上,大聲喝問之時,台下三千驍騎已是再無半絲懈怠,無不大聲呼應,誓同國公爺共進退,要靠雙手搏財富!莊大將軍大為滿意,隨即下令出,兵進河東郡!
消息傳到宮中,老楊同志聽完,不由的苦澀一笑,暗暗自襯,完了!後面的清靜日子怕是到頭了。這次東遊北巡,勢必精彩紛呈,定會是自己屢次出遊最豐富多彩的一次了。
想想這小無賴尚未及出門,就能搞出這麼一個大烏龍,險險搞得三軍嘩變,老楊同志委實是再也難以放下心來。他此次本想使莊見伴在自己左右,但想想這廝那跳脫性子,終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索性讓他先往北地哨探,一來給他找些事做,省的他閒的難受,在自己出遊之前再搞出什麼妖蛾子來。二來他早聞北地似是有些異動,讓小子去那邊先看看,以他之機靈,當能更容易看出些苗頭來。
哪知他這謀劃不等傷人,卻是險險先傷了自己,讓他不由大是懊悔。想想此一路而去,實為緊要之地,可不能讓那小無賴攪成一團糟,有心將他喚回,卻於大軍極是不利。左思右想之下,只得再派一人往太原壓住陣腳才是。
將朝中諸將逐個篩遍,老楊同志突然悲哀的現,自己竟是好似沒了可以信任之人了。苦惱之中,卻突地想及一人,思來想去終是拿定主意。當日,聖旨下,著衛尉少卿李淵即刻往太原就職。領山西、河東撫慰使,賜開府儀同三司,並下官員一應升拔提舉之事,全權處置。
李淵在莊見大軍離京之時,本已心灰意喪,只道此番謀算落空,這幾日頗是失落。哪曉得事情竟是有這般曲折,偷偷打聽之下,方知似是與莊公爺大有關聯,心中不由大驚。這位兒子的結拜兄弟,竟能於千里之外左右朝中局勢,使自己得以脫身,這番本事端的是讓他大是佩服。
當下,急忙喚來李世民和李秀兒,將事情說了。李世民大喜,對自己這位義弟,愈的上了心思。李秀兒卻是楞然半響,終是輕歎一聲,沒再言語,只托二哥代言,自己定會遵守三年之約。李世民亦自默然,只是此刻卻非顧及這些事兒的關頭,遂按下心思,與李淵收拾一番,隨即領大軍三萬,直往太原而去。這一去,卻終是使得一個嶄新的王朝誕生。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楊廣即派了自家表兄以鎮太原,心下稍鬆,這才6續安排,自往東都起駕而去。一路旌旗蔽日,排場空前,自不必細表。
卻說莊大將軍這邊,一路逶迤而行。度過渭水,直入河東郡,一路需經絳、臨汾、西河、太原、樓凡五郡,才到得雁門郡。路途雖遠,但大道休整,行軍倒也不慢。不過半月間,已是到了絳郡。
這半月裡,要說最勞累的卻屬副將費青了。不但要分管整個軍務、兼管後勤諸事,還要時刻提防著那位主帥搞出的諸般花樣來。
費青實在是不解,不知道這位主帥是不是有多動症,竟是沒有半分消停的時候,只消一個不留神,便會現,那位主帥已是霎那間整出n多的古怪命令,直讓三千素日整齊嚴肅的驍騎,變得再無半分嚴整。不是忽的一陣古怪的高歌傳來,就是突然莫名的消失了一個小分隊,等到再次出現時,都是嘻嘻哈哈的,掛滿各色獵物滿載而歸。
雖說費青早已遠遠放出斥候哨探,但這般神出鬼沒的舉動,實在讓他心力交瘁,應接不暇。再不就是半夜睡著睡著,突然的就是一通震天的鼓號齊鳴,玩什麼緊急集合,要不然睡著睡著的,就是突然的一桶冷水澆下,讓人在夜風中傻呆呆的瑟瑟顫抖著……諸般手法讓費青整日裡簡直是提心吊膽,精神恍惚……可憐的費青,不幾日間就有些人比黃花瘦,形消骨毀之態了。
等他實在難以忍受這般非人的摧殘,前去進言之時,莊大將軍卻是振振有詞的道,這叫時刻保證軍隊士氣,抓緊一切時機操演實戰,其口舌便給,常常無理也能辨出三分來,讓費青每每都是張口結舌,瞠乎不知所以。
而這位大將軍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單只與眾軍同甘共苦一項上,卻也讓費青大是歎服。便是李靖在旁看的也是點頭不已。
每逢夜晚紮營之後,莊大將軍絕不會自己在中軍帳內單獨進食,總是捧個大碗,與眾軍一個鍋裡撈飯,如同個普通大兵一樣,隨便找個人堆裡一扎,胡吃海塞一通之後,就是一頓神侃。什麼山精鬼怪,狐仙妖姬的,直講的眾大兵個個瞠目結舌,神迷意馳。興致來了,便使人燃起篝火,將那野味烤了,圍著篝火或放聲高歌,或捉對兒打鬥,這一路下來,整個大軍中的士卒,非但不見半分疲乏之態,反而個個如同吃了**般,都是精神旺盛的很。
等到夜間熄燈入睡,將軍大人卻是最後一個才入帳,總要幾乎走遍大營,為那些沒蓋好被子的士卒將被子重新蓋好,常常使得很多人驚醒後,感動的幾天難以入眠。而將軍大人做完這些,還要再看望過哨兵游騎之後,少談幾句問候一番,才肯進帳安歇。是故,這多時日下來,眾軍對這位主帥,便如同至親手足一般。估計這會兒便是皇帝要動這位將軍,怕是也要踏著這三千驍騎的屍骨才能辦到。
原本這些都是極好的現象,但最讓費青大為鬱悶的是,眼看著這三千驍騎,竟是漸漸有了潑皮無賴的潛質,再不復先前的堂堂之師了。這些人每日裡在莊大將軍的指導下,白天行軍中,時不時的放出兩個小隊,比賽狩獵,就在林間互相攻擊,除了不准傷及性命外不限手段,什麼挖陷阱、打悶棍、以多欺少、打了就跑無所不用其極。以最後所獲獵物多少為勝負,敗者要為勝利一方負重行軍一天。到了晚間紮營,在莊老大的帶領下,放對兒對打時,什麼抓鼻孔、揪頭、插眼睛、掏下陰、撒沙子等諸般手法,更是讓費青和李靖看的瞠目結舌。
一眾漢子初時尚且有些收斂,但等到有人頻頻中招後,便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切以求勝為前提,哪管你什麼光明不光明的,什麼招歹毒陰損出什麼招,竟是慢慢的樂在其中了,直讓費青看的頓足不已,連連搖頭。只是軍中眾人,對他日常命令倒是遵守無誤,而一旦涉及這些活動時,卻是壓根就不鳥他。那黑熊自當日被莊見打成熊貓後,卻是對其崇拜無比,死活纏著,非要做莊見的親衛隊員,簡直成了莊大將軍的鐵桿粉絲。更是讓費青一陣的無語。
一支軍隊,兵是將的膽,將是兵的魂!這支三千人的驍騎,落到了莊見這麼一個後世的潑皮手中,等到月餘後進了西河郡,已是面貌氣質大變。個個滑溜無比,陰損刁毒。偏偏之前本是大隋正規軍中的翹楚,得了正規軍的訓練。此刻再加上莊見的影響,這支隊伍實是成了這大隋軍隊中的一個另類,彪悍勇猛之中,滿含著陰損奸狡的氣息。那些個當兵的面上不經意流露出的笑容,讓費青和李靖有時候看了,心中都是不由的寒氣大冒,著實不知道這幫子人已是變成什麼樣子了。
別看這三千人如今好似有些鬆散,但那警惕性卻不知不覺間不知提高了多少倍。無他,任誰像他們這樣,時刻都提防著被人算計,或者時時算計著別人的過著,怕是就算再老實的人,也會變成魔鬼……
就在這種每日裡驚嚇與刺激中,痛並快樂著的行進中,這一天卻是到了西河郡的介休縣。依著費青的意思,是稍微一停,便直接趕往下一站平遙再做休整,但午時後斥候回報的消息,卻讓莊大將軍頓時大感興趣,將隊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