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左武衛李善衡往東都行進,提前安置警戒事宜,此次大驗不需參加。即日啟程,不得有誤!」楊廣語音平淡的說著。
玉階下,李善衡一鄂,隨即迅偷眼看了一眼李渾,沒奈何,只得俯身領旨。李渾面色微變,心中已是起了波濤。莫不是事情有變,這昏君已經得了消息了?這可要仔細斟酌一番了。幸好還有三日時間,只要自己不動,有著先帝親書的手卷,量皇帝也不能將自己奈何了。只是逼迫自己那人處,卻要好生計較一番。
當日之所以選在大軍雲集之時動手,便是依仗任何人都不會相信,會有人在這個時候謀逆,只要出其不意,乘其不備,內有武衛接應,外有援軍牽制,迅雷霆,自可直擒賊,將一干朝中大員俱皆掌握,到時候雖在大軍中,也是安如磐石。然而如今,內應先被調出,消息再已走漏,又思及莊見一番話語,看看眼前這番佈置,怕是不是好苗頭,再要強自動手,那可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了。
他正自算計,耳中卻聽道楊廣接著道:「此次大驗,以許國公和李柱國為總管,各領三軍,所有一應所需,著令少卿李淵籌備,不得有誤。」
宇文述、李渾、李淵三人俱皆應諾領旨。楊廣逐一分派安置,眾衛領軍將領俱皆凜然受命,楊廣這才揮袖退朝。
李渾出的殿來,才覺後背已是一片大汗。眼見莊見笑瞇瞇的走了出來,想起他的提醒,不由的大是感激,放慢兩步,與他走個並肩,瞅著眾人不注意時,低聲道:「侯爺存我李閥大恩,永世不忘。」
莊見聞言心中一鬆,面上卻詫異的道:「老將軍,你這話啥意思?雖然我很喜歡做善事,身具菩薩心腸,但冒領人家恩惠的事兒,卻也是不做的。這要傳揚出去,豈不是被人笑死?」
李渾面上一僵,隨即笑道:「老夫明白,明白!呵呵,其實老夫是說,這天氣多變,還是侯爺說的對,人老了,還是釣釣魚、養養花的比較好,呵呵,圖個清靜實在比什麼都好。」
莊見兩眼笑的瞇成一條縫兒,嘻嘻道:「哦,原來您老說這個啊。是啊是啊,釣釣魚、養養花好,嗯嗯,還是這樣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哈。得叻,老將軍,咱們回見了,小子這就回了。這皇上大驗,咱們城管司也有維持秩序的責任,省的有些不開眼的小賊啥的,惦記著趁機渾水摸魚啥的,那咱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了。拜拜了您呢。」說罷,向著李渾拱拱手,自往馬車上而去。
李渾望著他遠去的車駕,這才急急而走,一路回到家中,便一頭扎進書房中。不多時,手中持一封書信,換來家人,囑咐急送出,不得有誤。
那家人得了書信,不敢稍慢,賁了匹馬,便往城西而去,只是走不多遠,方到一處偏僻幽靜的地方,猛地只見幾個人影圍了上來,不等他驚喝出聲,早已是騰空而起將他一掌劈於馬下,隨即幾人牽馬的牽馬,抬人的抬人,順即走了個不見蹤影。
李渾在家中等著那家人回報,直直等到月上中天,也是不見蹤影,不由的心中更是驚疑。有心自己親自走一趟,但眼見這個時辰了,自己目標太過顯眼,若被巡夜的士卒現,更是麻煩,只得暫時壓下煩躁,直等到二天天光大亮,這才草草洗漱一番。欲要親走一趟。
哪知不待他出門,便被人堵在門上,卻是宇文述派人來請,道是讓他急往西山校場,共商軍務。
李渾大恨,卻又無奈,只得隨著那人前去,一番折騰下來,直到掌燈時分方才結束。等他心急火燎的趕到目的地,城西昭德寺時,卻驀然現,昭德寺外竟然到處都是重兵守把,道是陛下有旨,明日將要來昭德寺拜祭佛祖,為後日大驗及此次東遊北巡祈福。已下聖旨,昭德寺暫時閉寺兩日,以侯聖駕。
李渾亡魂皆冒,心中直覺一張無形的大網正自鋪天蓋地的向自己罩來。怔仲半響,方才暗歎一聲,轉身而回。
暗影處,宇文述閃身而出,望著遠去的李渾,嘴角勾起一抹兒冷笑,滿臉的陰鶩之氣,目光中盡顯狠戾之色。
不說這二人各自肚腸,李渾回去也自有一番安排。單說莊大少回府後,急忙將李靖請到書房,將今天的事兒一說,李靖沉思半響,歎道:「李閥完了。」
莊見一愣,疑惑的問道:「為啥?我看那老頭今天的意思是要罷手了,怎麼還會完?」
李靖搖頭道:「皇上受那畿語所惑,早有盡除李閥之心。他就算安分守己,也不過是拖延些時日而已,不過也未嘗沒有轉機。可惜偏偏此次竟是有了異動,皇上準備多時了,好容易抓住他的痛腳,如何肯輕易放過?就算李閥這會兒縮頭回去,皇帝也不會容這個隱患留存的。定會想法將他逼入死角,一擊而定。況且那李閥身邊還有個一直虎視眈眈的宇文閥,那許國公戰陣上雖是勇猛,但心胸著實不怎麼寬闊。他兩家既是早結冤仇,又哪裡容得下敵手活命?必然在旁推波助瀾,李閥四面楚歌,前即不能,後無退路,戰不能勝,降又不准,唯有一死耳。」
莊見想及那老頭對自己頗是親厚,心下不覺黯然,只是這等政治鬥爭,本就是你死我活,毫無妥協可言,他雖是歎息,卻也不會去傻乎乎的把自己摻和進去。
三日,西山校場上,高高的點將台上,皇帝楊廣一身金盔金甲,端然而坐,兩邊廂雁翅排開各文武大臣,台上四周遍插十二色旌旗,在東風中撲啦啦的響個不停。台下校場上,十個巨大的方陣整齊排列,十萬大軍各依一方。
盔甲鮮明,耀日生光,刀槍戈矛密密如林,方圓百里內,鴉雀無聲,殺氣凜然。十萬人雖不出聲,但只那股氣勢,就讓人忍不住血脈賁張,心中憑生雲霓之氣。
莊見一身銀甲,手持自己的獨門大鐵勺,看的不禁是眉飛色舞。這般大陣勢,他卻是從沒經歷過的,眼看著眼前的十萬鐵血之士,腦中卻是意淫著,這若是帶到後世街頭,那可當真是無限拉風了。至於後世街頭能不能容得下十萬大軍,政府又會不會讓這十萬大軍出現,卻不是莊老大此刻所想了。
旁邊眾大臣俱皆面色怪異的看著他,不時瞄一眼這位侯爺的兵刃,都是心裡直冒寒氣兒。這人處處行事跟人不一樣,只看他手裡那兵器,就算翻爛了兵器譜你也絕對找不到這麼一件兒。
那大鐵勺長有丈二,勺子整個就是一個大炒鍋模樣,只是那炒鍋一圈兒不是平整的,俱皆做鋸齒模樣,打磨的極是鋒利,刃光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著幽幽的藍光,整件兵器,說耙子不是耙子,說大錘不是大錘的,再拿在這位滿面都是賊忒嘻嘻笑容的傢伙手裡,那份子怪異,就甭提讓人多難受了。偏偏這位主兒卻是毫不以為意,不時的左顧右盼,竟無半分安定,那大鐵勺看起來頗為沉重,隨著他左扭右動的,晃來晃去,讓周圍的大臣都是心中打鼓,唯恐這小子一個扶不住,那鍋砸下來,自己可就遭了大罪了。只是在這大校場上,卻又不能亂動,一個兩個的也只能提心吊膽的,肚內暗暗咒罵不已。
高台上,士卒看著指示時間的標桿時辰已到,翻身跪倒,大聲報時。大將軍宇文述、李渾大步上前,恭請皇帝下旨效驗。
楊廣緩緩起身,雙目掃視校場一眼,點點頭,道:「既是準備好了,那便開始吧。」二人領命而起,正欲回身下去,楊廣卻忽的道:「李柱國。」
李渾渾身一顫,回身看來,楊廣冰冷的目光看著他,半響才道:「柱國年歲已大,便不用下去了,只在這兒觀陣便了。」
李渾面色劇變,雙目中一陣的厲芒閃過。躬身道:「陛下不需體恤老臣。老臣年歲再高,也不過與大將軍相似。如何大將軍去得,老臣便去不得?臣請上陣,還望陛下恩准。」
楊廣看著他,久久不語。台上眾臣也都是莫名其妙。就在李渾額頭有些冒汗的時候,楊廣卻忽的笑道:「李善衡快要到了吧?」
這話問的突兀至極,眾人尚都茫然,李渾卻忽的身子一震,頓時面色大變。身子晃了兩晃,勉強站穩,強自笑道:「嗯,陛下說的是,今日該是要到東都了,想來晚間定會有軍報報來的。」
楊廣嘴角微微勾起,滿是儘是不屑之色,緊緊盯著他,哂笑道:「東都?柱國說的好笑話,善衡將軍要來的,怕是朕這西山大營吧!」楊廣此言說罷,一雙鷹目已是冷冷的看向李渾,那語聲雖是在笑,眸中卻實是冰寒一片,再無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