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李世民見莊見豪爽,心中歡喜,正欲說話,卻聽外面一聲冷哼傳來,眾人一呆,老楊同志已是邁步而入,斜眼看著莊見,嘿然道:「小見仁,感情朕給的官職,在你這兒卻成了狗屁了,好得很啊。」
屋裡三人聞言頓時傻眼,莊見反應最快,此時早已是滿面堆笑,跪倒叩頭道:「臣給皇上見禮了。皇上,臣這不是比喻嘛。就像那個啥,嗯嗯,對,是視功名利祿為糞土,一心只為國家事。嘿嘿,嘿嘿,就這意思,就這意思。」
楊廣氣的哭笑不得,一腳將他踢到,斥道:「什麼狗……那個比喻。你何時才能正正經經的做些學問?滾你的吧。」說罷,揮手讓李世民和柴紹起來,自己已是往正位坐好。
李世民和柴紹看著楊廣與莊見二人的笑罵,心中都是震動,暗道傳言這位侯爺乃是皇帝駕前一紅人,看來果然不假。只看他二人這番笑罵純屬自然而為,毫無做作,就知道二人平日裡定是時常如此。
眼見莊大侯爺翻身而起,也不待楊廣准坐,就跑到楊廣面前坐下,嘻嘻笑道:「皇上,您也莫怪,其實臣還是有些個文采的,只是遇到了您這位才子,這才展不開手腳而已。況且,平日臣實在是公務繁忙,那有空看書啊?那些個書臣一拿起來就犯困,實在是我認識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不待見我呢。」說著,一副愁苦鬱悶之像。
楊廣聽他還在標榜自己的文采不錯,想起初次見面時,莊大侯爺那驚世絕作,不由的嘴角勾起,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笑罵道:「你便是找著法兒偷懶,當朕不知嗎?你那老師子方先生,說你實是可造之材,只是生性憊賴,不求上進,果然沒有看錯於你,唉。如今,你已尚了萍兒,做了郡馬。這要再是如此,朕這就是不去管你,難道你那老丈人會放過你嗎?要知衛王兄可是當世大儒,最喜文人士子,你這般憊賴,難怪他不喜,你還當多加上心才是。」
莊見口中唯唯稱是,只是那面上悻悻之色,就算瞎子都知道這廝壓根就沒聽進去。後面李世民和柴紹二人看的呆,這般在君前如此撒賴之人,還真是讓他們大開了眼界。雖說體現出了皇帝的恩寵,但這股子痞性,實在不像個朝廷重臣所有的。聽皇帝的話,感情這還是位郡馬,天,倒不知是哪位郡主配了這位活寶,想來以後的日子定是精彩無比了。
李世民倒是心中對莊見這份揮灑自如大是欣賞,柴紹心中卻是起了鄙視之意,只道這人不過是靠著溜鬚拍馬得成高位,這尚了郡主,也不過是攀龍附鳳之徒罷了,心中愈看的輕了。
楊廣訓斥了莊見一頓,這才招呼李世民和柴紹坐下,回頭吩咐德全,上菜開席。德全應了,自去囑咐下面開菜。
這個空擋,楊廣與李世民問答之間,莊見才搞明白,原來那李淵向來在滎陽、樓凡二郡鎮守,此番不知為何,卻被楊廣一紙調令調回,今日已是封了殿內少監,遷衛尉少卿一職。算是高昇一步,但也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了。莊見暗暗嘀咕,怕是老楊同志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將這李淵就近看了起來。他隱約記得,好像曾有這麼一段典故,說是楊廣聽聞一段畿語,什麼李氏當有天下,隨即李氏一族幾乎被滅的事兒。卻不知此番調動,跟這個傳說有沒關係了。
他事不關己,自也不去操那份閒心。況且歷史證明,這大隋終是給李二同學和老爹一起給捯飭倒了,自己登上龍庭坐了皇帝。他要考慮的只是怎麼順利的在這兩個朝代交替的時候,為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就好。至於誰怎麼去打天下,對不住的很,爺不伺候。
隨著菜香一陣陣的傳來,各種珍饈美味已是如流水價擺了上來。莊見眼看著三人面前那張大桌子,此時已是擺滿了各色美味,但那上菜的僕役,似是沒有盡頭一般,兀自上個不停,直到上了約有百多道菜,才在一聲清脆的磬聲中結束。
小太監德全領著幾人挨道菜審視驗過,這才揮手將其他人打下去,回身來恭請楊廣用膳。
楊廣微微頷,隨即起身坐到那大桌子前,自有德全將楊廣喜歡的菜式逐一奉上,擺到他面前的白玉瓷碟裡。
莊見眼巴巴的瞅著,也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只是眼看李世民和柴紹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架勢,心中不由暗暗鄙夷。這老楊同志真***差勁兒,有這麼請客的嗎?你丫請客,客人都沒坐下,你丫就自顧自的扒拉開了,這叫什麼事兒啊?難道老子是給你請來看你吃飯的不成?
他那裡知道宮廷賜宴的規矩,暗自腹誹不已,滿面的悻悻之色。直到楊廣進了個差不多,這才揮了揮手。小太監德全領命,直起身子唱和:「著,賜宴莊見仁、柴紹、李世民,謝恩進膳啊。」
他這一嗓子,李世民和柴紹並未怎麼著,自是躬身叩謝。莊大侯爺卻是正自魂遊天外,不知會哪路神仙呢,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哎喲一聲已是叫了出來。
古時進餐,正規場合講究食不語。就是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老楊同志此時正將一口鮮湯送進口中,被他這一叫,一驚之下,險險沒送進鼻子裡去。心中這個氣啊,你說這小無賴,朕好心好意的請你來吃頓飯,又不是辦什麼差事。到了這裡,你只管等著吃喝既是了,怎麼吃個飯你也這麼多聲響,你丫到底有個消停的時候沒有啊?
李世民和柴紹被他這一叫,也是嚇了一跳,連著德全三人都是傻了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楊同志滿面黑,轉頭看著莊大侯爺,半響方才怒哼道:「小見仁,你無緣無故的喊些什麼?難道連寢不言食不語都不知道嗎?」
莊見伸手摸摸鼻子,慚慚的道:「這個自然是知道,只不過臣看人家請客,都是讓客人坐下再吃的,臣見皇上沒讓我們坐就自己吃上了先,還當是讓我們來看您吃飯呢。臣這正研究著,您讓我們看您吃飯的意思呢,冷不丁的這位公公一喊,嚇了臣一跳,這才叫了出來的。」
眾人聞聽這廝一番話,都是瞠目結舌,瞠乎不知所對。就連楊廣都傻了眼了。朕請你來看我吃飯?朕幹嘛要請你來看我吃飯啊?朕吃飯又有什麼好研究的?這小子在胡說八道什麼啊?難不成朕給你們賜宴什麼地方不對嗎?
楊廣蹙眉看著他道:「朕賜宴於你們,何來什麼讓你們看朕吃飯之說?又何須你們研究什麼?難不成這賜宴還有什麼不對不成?」
莊見愣愣的道:「不是不對,而是皇上您既然請客,是不是,那個,貌似應該大家一起吃啊?這樣才熱鬧啊?您一個人先吃,有意思嗎?」
楊廣聽的一陣頭暈,這吃飯還要分有意思沒意思的嗎?頭回聽說!當下忍著氣道:「好好好,那你來給朕演示一下,這請你們吃飯該當如何吃,才有意思!」他口中把那意思二字重重說出,倒想看看這個無賴能搞出個什麼花來。
莊見眼見幾人都是滿面疑惑的看著自己,也是踹踹。尋思了下,卻先小心的道:「那個,皇上啊,臣可不知道什麼規矩啊,要是哪裡做的不對,您可不帶治臣之罪的。要不,臣可不敢演示。」
楊廣此時到來了興致,點點頭道:「好,朕恕你無罪就是,你只管演示來看。」莊見大喜,點頭道:「那,皇上,您答應了哈。好,咱這就演示下。」
說罷,已是大步走到楊廣身旁下,噗通坐下,伸手取過碗筷,放到自己身前,這才對楊廣道:「皇上,可以了,可以開動了!」
他這一坐,只把個旁邊幾位看的滿頭大汗。德全和李世民都是暗自著急,柴紹卻是鄙視帶著可憐。莊見哪裡知道,皇帝賜宴,大臣們是不能和皇帝同桌的,須得等皇帝傳下賜宴旨意,由尚膳監在皇帝御案一側重新擺放案子,由皇帝指定幾份菜品賜下,大臣謝恩過後,方可食用。這賜宴一說,與其說是吃飯,不如說是一種榮耀。
但莊見哪知道這些,於他心裡,既是請客吃飯,當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呼朋喚友熱熱鬧鬧的一起分而食之了。這會兒眼見自己坐下後,楊廣明顯一愣,聽到自己說開動,仍自愣愣的看著自己,沒有動作。不由笑道:「皇上,您不是要臣演示嗎,怎麼不動啊?您這做主人的不動,我們做客人的如何動啊?」
楊廣心中啼笑皆非,面色古怪的看著他。心裡道:怕是這個小子什麼規矩也是不懂的,他竟敢大膽的坐到朕的身邊來,嘿嘿,有趣兒。自朕登基以來,尚是次有人敢跟朕同桌而食,也罷,朕今天倒要看看這小子能表演到什麼程度。
心中想著,深深的看他一眼,這才伸手提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夾了一筷子魚肉,送入口中嚼著。旁邊李世民三人登時看的眼睛都直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生的一幕。
莊見卻不知究裡,眼見楊廣動了,這才捧起飯碗,美美的扒上一大口,伸筷子在眼前幾個盤子裡叨了幾筷子菜填到自己碗中。隨即又放下筷子,探頭看看楊廣碗中的飯菜,起身拿起方才德全給楊廣夾菜的筷子,尋了些他後世知道的有營養的菜品,一一夾到楊廣碗裡,邊夾菜邊不斷的解釋著,那種菜有什麼營養,吃了對什麼有好處,那種菜應該多吃些,那種菜和那種菜不應該一起吃等等等等。
等他忙活完一圈兒,楊廣面前飯碗中已是摞滿了各式菜品。這才重又坐下,端起飯碗,衝著楊廣一舉碗催道:「皇上,快吃啊,要不有些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您整日忙著,這飯可得準時吃。要知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您營養跟不上,沒個好身體那怎麼行,吃吃,快吃啊。」口中說著,自個兒這邊已是如同風捲殘雲一般,已是將一碗飯幹掉了。
楊廣看他吃的香甜,口中不由的生津,不由自主的端起碗來,也像他一般往口中扒著。這一吃,果然是吃出不少滋味來,與往日吃來大是不同。要知皇帝吃飯,雖然每餐要求極精,但那吃飯的規矩卻也極是繁雜。似楊廣這般皇室子弟,身為皇儲時,要時刻注意儀表,登上帝位後,更是要遵守諸般規矩,保持威嚴。吃飯時,都是由貼身太監,將菜分成小份的,分別置於盤子裡,仔細不能岔了味道。菜品固然是吃出了味道,但這個皇帝一頓飯下來,卻好似後世美食大擂台上的評委一樣,只是嘗個味道而已。那飯食卻是吃不了多少。似莊見這般,將諸般滋味混在一起,將那飯拌的香噴噴的,油汪汪的,一口下去,飯中帶著菜鮮,菜中混著飯香,自是讓人食慾大開了。
楊廣開始只是為了配合莊見,看他表演,只是到了最後,越吃越香,君臣二人相對而坐,你一口我一口的,也不用德全伺候了,都是掄圓了膀子,對著自己喜歡的飯菜下手,碰到二人都喜歡的,莊見也沒那什麼尊君敬主之心,跟楊廣二人對搶,這一來,一頓飯吃的愈歡暢。
待到二人將碗中飯吃完,莊見起身舀了些甜湯,君臣二人刺溜刺溜的喝著,楊廣心中忽的升起一股溫馨的感覺,這種感覺竟是如此強烈,讓他大是享受。他自小,從未與父母同桌而食,等自己有了兒女,兒女又不曾與他同桌而食,故而,眼下這種感覺對他來說,簡直是又新奇又有著難言的吸引力,一時間,眼光看向莊見時,已是不覺帶著一絲慈愛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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