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冬夜又被她的豐富想像逗得哭笑不得,本來還因苦惱而緊繃著的眉頭不由鬆了開來,饒有興致的看著她。「我發覺你這個宮女倒真是特別,滿腦子就想著銀子,好一個財迷。究竟是宮女都這樣,還是只有你是這個模樣,我倒是好奇了。」到底是世家子弟出身,從小接觸的貴族名門淑女都是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氣度,錢小米這個三句不離「銅臭」的小女子反而顯得新奇有趣。
錢小米真想拍飛這個沒有金錢觀念的大將軍,敢情他行軍打仗都不用花銀子的,竟然說得這麼「視錢財如糞土」的毫不在意,真是欠揍。「切,『女人有錢才是王道』,這句話你沒聽說過啊。靠男人不如靠自己,有錢才有安全感,錢對每個人女人來說都重要,有什麼好奇怪的。若有人和你說他不喜歡錢,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偽君子。」
尹冬夜到底是年紀輕輕就在邊關戰場吃慣苦的人,比那些個在京城養尊處優的紈褲子弟體察民情得多,聽罷錢小米的一番「愛錢」宣言不惡反贊。
「沒錯,你說得很對,『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也正是這個道理。世人常常誇耀『兩袖清風』的高尚,其實人活世上又有那個能離得了錢帛之物,絕大部分不過是故作清高嘴上說得好聽。『君子固窮』的境界其實又有幾個人能達到,倒不如坦言愛財來得直率可愛。只要取之有道,愛財又有何不妥。」
錢小米沒想到他這個少年得志的英雄將軍,原來也不是完全不體世情,略有些驚訝。正想誇他幾句,忽見尹冬夜臉色一沉,緊接著人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拉進方才藏身的枝葉叢裡。樹上空間有限地方狹小,尹冬夜未免她掉下去還自然的將她往自己貼身靠緊,兩個人頓時被繁密的枝葉遮蔽了身影。
「啊!你----你這是幹什麼?幹嘛把我拉上來?」他這突然舉動讓錢小米措手不及,不由驚慌起來。天啊,他不會是忽然那條筋搭錯了發現她秀色可餐,想當回真正的採花賊吧!錢小米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得臉色一白,本能的就要大喊。
色狼啊!救命啊!
尹冬夜不愧是武將出身眼觀六路行事利落,錢小米嘴巴還沒張開就被他用手一把摀住,神情認真道。「噓!別吵!有人來了!」
開玩笑,就是有人來才能得救,怎麼不大動特動。
錢小米被他摀住嘴差點沒差了氣道,心裡著急萬分掙扎得更加厲害,恨不能一番大動作好引起來人的注意。
「別亂動,小心摔下去。」眼看奮力掙扎著的錢小米差點要掉落樹下,尹冬夜手急眼快把她往自己身上用力拉近,力度一時沒有掌握好,錢小米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裡。這下子錢小米更加覺得尹冬夜圖謀不軌,又氣又驚,雖然沒有了以前的必殺武器高跟鞋,仍準備使出殺手鑭「錢氏無影腳」直接把他踢下樹去。
「來人是來找我地。我只是想避開他們。沒有別地意思。你可以把你地蹄子收起來了。」尹冬夜是何等人沙場實戰經驗之豐富豈是錢小米這種業餘人士可比。她心念剛動他已經知道她打什麼算盤。直接點破自己地用意。
切。不早說。白白嚇了她一場。錢小米這下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大大鬆了口氣。人也馬上停止了反抗。
尹冬夜見她老實了。便把手鬆開。
錢小米在他鬆了手後還想發難。可看見他一臉正經地樣子也不禁安靜下來。自覺地壓低聲音問。「是誰來了值得你這樣緊張?難道真是被我說中欠了別人地高利貸。現在還追到皇宮裡來了?不過真要是這樣。對方也太狂妄了些吧。」但不管怎麼說。知道他是不上演「餓狼傳說」總算讓她把心放回原處。
「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欠了別人高利貸了。是我地隨從來找我了。」尹冬夜真是要被她對奇怪事情地豐富想像力打敗。無可奈何地瞥了她一眼。盡力為自己地名聲澄清道。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好騙啊。什麼時候聽說有當主子地到怕隨從來找地。分明是你做了虧心事。現在仇家找來了。」錢小米對他地解釋哼之以鼻。拿眼神反擊他地瞥視。壓根不相信會是這麼簡單。
「沒騙你,真是我的隨從來了。算了,反正你不要弄出聲響讓他們發現,不然我可不饒你。」尹冬夜也懶得再解釋,巴不得直接用布條塞住她的利嘴,免得她壞事。
「好,不說就說,省得你心虛殺人滅口。」錢小米雖然不相信他說的理由,但也還沒笨到非要和他辯個真偽,這便閉嘴不說。
「少爺!尹少爺!你在這裡嗎?」她一不說話,隨即便聽見真的有人朝他們這裡走來,一邊走還一邊小聲的喊著。話音不大但在這處清靜園子顯得分外清晰,接著又有兩個隨從打扮,和尹冬夜差不多歲數的青衣少年出現在錢小米視線之內,明顯他們就是喊話的人。
這下子錢小米不得不相信身邊人尹冬夜的說法,原來真的是他的隨從,這會來這裡找他這個尹家少爺。只是為什麼他要躲著他們?這又更加不解了。
「青書,你看見少爺了嗎?」只見那兩人在這個無人經過的園子裡喊了幾聲又到處張望了一番,無甚發現,其中一個看起來十分伶俐的少年向同伴詢問道。
「我沒有看見,玉書你有看見麼?」那個叫「青書」的少年隨從明顯比他的同伴要敦厚一些,聽他問了老實的搖頭回答。
「廢話,我要看見了還用得著問你,真是豬腦子。」隨從玉書被他的反問弄得幾乎氣滯,皺著眉看著他拿他沒法子似的數落道。這青書、玉書正是尹府的親信下人,從小就和尹冬夜名為主僕實則情同兄弟地玩耍長大,如今尹冬夜被調回京也重新回到他跟前侍候,這些天便奉主母衛平大長公主的吩咐對他這少爺緊跟不捨。
那青書顯然平素也是被他數落慣了的,對他的刻薄話完全免疫,仍是愣愣地問。「那如今我們找不著少爺可怎麼辦?我們去找過和少爺一同上朝的大臣問過,少爺散了朝後早就已經離開,可是我們在宮門外等了那麼久也不見少爺出來,莫不是少爺出了什麼事情。」說到這裡,臉色也變得緊張起來。
玉書真是被牛皮燈籠一樣的青書氣死,竟到了這時候還摸不清自家少爺的心思,真不知該罵還是該笑。
「真是蠢死了你,腦筋都長到哪裡去了,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少爺是有心避著我們,就是不想讓我們押著回去的麼。若不是防著他到處亂跑,夫人也犯不著吩咐我們兩個跟緊少爺,讓他今天一下了朝出宮就直接去柳尚書府上賞花。誰知道少爺跑得比兔子還快,到現在影兒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待會還不知道該怎樣向夫人交代呢。」
結果那青書還是沒接收到他的信息,看著快氣得跳腳的同伴仍是那樣不著邊際道。「少爺躲著我們?怎麼可能。我們又沒討少爺的嫌,他怎麼會躲著我們。」
是啊,他幹嘛要躲著你們呢?藏在樹上的錢小米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還不懂?其實少爺他也不是躲著我們,他是躲著不想去那柳尚書的府上,所以乾脆學人玩消失,來個不見不煩。」玉書已經被青書的遲鈍氣得無言以對,乾脆直截了當的說穿。「少爺自從回京這些天以來,幾乎每天都被夫人冠以各種名義押著去各位大臣府上作客。為的是什麼,還不是他們府上適齡而還待字閨中的小姐千金,說白了就是相親。少爺受不了所以才躲起來,你這榆木腦子現在可明白了些。」
「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我說如今都入了深秋了哪兒還來這麼多賞花宴,原來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遲鈍如青書這下子也總算明白過來了,接著卻又身同感受道。「每天都被押著去和那些嬌氣小姐賞花作詩,這等苦差事也怪不得少爺會受不了,換了是我也是要跑掉的。」
噗!錢小米差點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幸好及時制住了。猜了老半天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原來大將軍是被相親弄怕了要落跑。
尹冬夜和錢小米現在靠近得像連體嬰似的,一舉一動都清楚得很,又聽了自家隨從這般道來,還哪裡不知道她是怎樣想法。當下俊臉上既是尷尬又是惱怒,卻又無計可施,只得狠狠盯著憋笑憋得幾乎內傷的錢小米企圖用迫人氣場壓住場面,但明顯毫無用處。
樹上藏著的兩人你來我往的用眼神做著無聲較量,不分勝負,樹下的另兩人見在此處找不到他們的少爺卻打算「鳴金收兵」。
「唉,這皇宮如此大少爺真有心躲著,我們也沒有辦法找得到,只能先回去和夫人覆命吧。」玉書見一時半刻實在沒有辦法找到尹冬夜,只好垂頭喪氣的帶著還傻乎乎的青書離開,回去尹府向衛平大長公主請罪。
等到他們走遠了再聽不見聲音,尹冬夜才帶著錢小米落回地上,一著地便甩開她惱羞成怒道。
「好了沒有!你還沒笑夠,有這麼好笑嗎?」被隨從當面揭穿內情讓他有些下不了台,錢小米的反應更是火上加油。
「好了,我笑夠了,噗------不行,實在太搞了-----」錢小米為免再刺激他真的很努力的想控制住,可是一想到尹冬夜這個拿刀劍多過拿筷子的武將,被他老媽逼著和那些千金小姐在凋零的花草之下,極其無奈地做著些和他身份完全不對稱的風雅場面,她就實在忍不住爆笑。
尹冬夜看著她笑破肚皮似的止也止不住,乾脆認命的讓她笑個痛快,站在一旁專心揉著他發疼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