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米當日第一眼看見明月小公主的時候,就很懷疑這個小公主是個玻璃做的小人兒,要不怎麼長得那麼可愛。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再配上那張巴掌大的小圓臉,怎麼看怎麼像個洋娃娃。
而隨後的事實也證明了她的確是玻璃做的,不管什麼時節,只要有那麼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病上一回。就錢小米親眼所見,這短短的半個月,光風寒就已經是第三回了,簡直就像從來沒有好過似的。
小公主一直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但小手就是捉著錢小米的手不放,倒讓差點「潛逃」掉的錢小米有些不忍心。這小公主雖然生活上錦衣玉食,但其實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孩子。親生母親不在了,父親則是一年裡連面也見不上幾次的大人物,若是連「自己」這個親近之人也不在身邊,那她豈不是更加孤零零。
又是煎藥又是捂汗,忙活了一夜總算是將小公主身上的熱退下去,人也睡得沉了,忙得焦頭爛額的錢小米這才能抽身出來。
「天亮了,也該給淑妃娘娘請安才是。」蘭兒及時提醒道。
「蘭兒姐姐說的是,是該過去替公主請安,也好將公主的病情告知娘娘。」小公主雖然已經是常年不斷的老病號,但夜裡病了一遭,總還得是該向她的養母淑妃知會一聲。吩咐好下面的小宮女小心照料,錢小米擦了把汗,這便和蘭兒一同去見淑妃。
明月公主名義上由淑妃撫養住在韻淑宮裡,但卻是住在不同的院子,她的院子明月軒在韻淑宮的西南角,離淑妃的住處步行而至大概需半炷香功夫。待到她們去到時淑妃已經起來梳妝打扮好用過早膳,正準備去太后宮裡頭。三五個宮女卻在忙著撤下膳後的菜餚食具,只有兩個站在淑妃身旁隨手聽候吩咐。
「淑妃娘娘萬福,奴婢蘭兒、小米代公主過來給娘娘請安。」蘭兒以前是侍候淑妃的宮女,見了舊主子還是如當日一般恭敬。
錢小米這幾天已經打聽到不少在這宮裡的規矩禮儀,一邊跟著她一道低身行禮,眼睛卻忍不住一個勁偷著往淑妃身上打量。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但錢小米還是每次都看不轉眼。
淑妃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大約蘭兒一般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柳眉丹鳳眼巴掌瓜子臉,肌膚勝雪唇如紅櫻,無一處不符合世人對「美人」二字的最佳詮釋。頭梳靈蛇髻右手輕輕支在鬢側,一身紅妝閒閒倚在貴妃椅上,便是一副極美的妃子休閒圖。
「聽說公主昨晚身子又有些不爽利了,聽說是感了風寒,是嗎?」淑妃看來是早就收到消息了,對她們的來意也早有準備,這便悠悠的喝著茶閒閒問道。
也難怪她沒什麼緊張神色。那小公主本來就不是她所出。自然不可能打心裡疼愛。況且人來了她這宮裡還沒兩年時間都不知病了多少回了。早就見慣不怪甚至麻木。只要不死就算是可以給皇帝有所交代。反正不過是個不起眼地公主當不得像皇子那般要緊。便連皇帝也沒有太在意這個女兒。盡了基本地看顧責任就成了。要時間去照料她。還不如努力邀寵。生出個皇子來才是地位地保證。
「回娘娘。太醫來給公主看過了。正是風寒之症。如今服了藥。人已經好多了。」她這些人之常情地心思錢小米自然也懂。應付著回了便是。
「唔。那就好。公主向來體弱。這幾天身子不好你們可得用心照看。切不可錯心大意。回去告述公主養病要緊。沒事就不用再來給本宮請安了。」淑妃輕描淡寫算是給了一個回復。便不再理會她們。打發道。「這便都回去吧。本宮還要到太后那兒坐坐。再過兩個月便是太后地五十大壽了可有地是忙活事兒。公主就交給你們照顧了。」當后妃地除了要會在皇帝面前邀寵。也要會討太后歡心。自然是經常去太后宮裡陪著聊天說笑解悶。
「是。請娘娘放心。我們會用心照看公主。」錢小米嘴上答著。心想她什麼時候曾經親自照看過小公主。那一天不是她們這些宮女在圍著小公主轉。倒要她提醒了。但想歸想。深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地錢小米。還是裝出一副低眉順眼地模樣。
「這便去吧。」揮揮手。淑妃就自顧自地投入到考慮待會改怎生討好太后地工作上了。眼角也懶得再看她們。
象徵式地往淑妃面前走了一遭。踏著一道石卵路往回走去。錢小米心裡還在為昨晚失敗地嘗試心煩。
才沒走幾步蘭兒發覺她悶不吭聲,伸指輕輕在錢小米都快低到胸口去的額頭點了點。「又在想什麼,擰著個眉頭像個麻花似的,一張臉都快變成苦瓜了。有什麼煩心事,只要能幫的,姐姐一定幫你。」蘭兒今年剛滿二十五歲,比錢小米現在這個「本尊」大了一歲,所以這個「姐姐」的稱呼是擔得起的。
錢小米是滿肚子的話想說,可是又偏偏什麼都說不得。難不成告述別人自己是穿越而來,不適應這裡的環境想又穿回去,問問她們知不知道回去的辦法?只怕她這一說,別人不把自己當瘋子就是當她成了妖孽,蘭兒心腸好或許還不會怎麼樣,就怕被人二話不說就一把綁她架個火堆燒了省事,末了不定還要將燒成灰的骨頭渣子撒到城外的亂葬崗上。
但她既然問了,只好隨口答道。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們做宮女就是這樣一直待在宮裡侍候主子,卻不知何時才是到頭。想到這個,心裡有些難受罷了。」雖說小公主人很好不難相處,她也沒奢望能在這個世界找到個有共同語言的男人去嫁。但若真的沒有辦法穿回去她本來的世界,一輩子困在這後空裡哪兒也不能去,想想就覺得不人道。
大好青春年華(真身27歲)難道就都要消磨在這宮牆一角,直到終老?不由又埋怨起老天,好好的幹嘛要讓她當個什勞子宮女,天下這麼大隨隨便便當個小家碧玉多好。外面的世界比這看似華貴其實全無自由的後宮要精彩得多,就算穿回不了去,天下這麼大也有得是好玩的事情。
她自惱處境,可蘭兒聽了卻反而「噗」的一聲笑出來,好像她說了個孩子氣的笑話般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讓你惱成這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怎麼反倒現在就沉不住氣了。不過還有一年的功夫,很快你也能出宮了,再忍忍就好。」
蝦米?她可以出宮?一年之後?錢小米暗吃一驚,一下子有些消化不了她說的話。「我------我一年之後就能出宮?」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這麼問不是顯得自己對內情一無所知,她要是懷疑起來不是壞了事。
幸而蘭兒在想著別的事情思緒不在此間,並沒有察覺她問得不妥,順著她的話就往下說。「時間過得很快眨眼便是十年,以前還小的時候總覺得這話說得奇怪,現在卻是真正感到此言不虛。宮女二十五歲滿離宮這是宮裡一早定下來的規矩,從我十歲進了宮來當差一晃眼便過去十五年了。小米你明年也該到期,那時便能離開這裡回家了。」
原來宮女到期是要出宮的!錢小米好容易抿緊嘴巴沒喊出聲來,心裡卻是飛快的盤算著。
沒想到這宮裡的規矩原來還有這麼人性化的條例,竟然還可以讓宮女離宮。她還以為會像往常的皇朝那樣,生就出無數白頭宮女,也固守著陋規不肯放人出去。一想到自己再過一年就可以到外面過著天空海闊的生活,錢小米對要穿回去的執著就立刻淡了很多。
既然不久自己就能離開這皇宮從此天空海闊,自己倒不用冒險一定要穿回去。畢竟當日自己可是被車子撞到飛起,就算不死也難說沒有別的後遺症,萬一自己千辛萬苦回到去才發現成了殘廢,那不就虧大了。
用極快的速度衡量完兩者得失,錢小米已經決定不再冒險折騰回去,口齒不清地打著哈哈道。「沒錯------沒錯,姐姐你看我這幾天睡多了,把腦袋都睡得迷迷糊糊的,竟把還有一年的期限忘了,真是不應該。」但還沒開心完,又想到眼前人就要離開她和小公主,又有些不捨。「姐姐今年滿了二十五歲,那------那姐姐不是就要出宮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這些天裡也沒少受她照顧,忽然得知她過幾天就要離宮情緒上難免有點接受不過來。
畢竟和她們一同生活了這麼久蘭兒也不捨得她,可是一來這是宮裡的規矩,二來她也很想回家了,感概道。「傻丫頭,能回家也是好的。十五年了,我自十歲離開家裡來這宮中一晃十五年就過去了,現在想想,都不大記得家裡是怎麼樣子。」笑中透著絲傷感,不知是為與家人失去的相處時間,還是為了追憶年幼的無憂歲月。
十歲就背井離鄉離開家人進宮當差,其中心酸無奈自是不用明言。錢小米本身也是孤兒,多少能體會她的心情,便笑著打氣勉力安慰道。「過去的事就由它過去好了,姐姐不是都要出宮了麼,很快就能和家人一起生活。到時候好好過日子,將以前的時光都補回來。那姐姐準備什麼時候離宮?」心想著在她離開前弄個「歡送會」什麼的,高高興興為她慶賀一番。
「又睡糊塗了。」在她的努力安慰下蘭兒心情很快平復下來,取笑般道。「中秋之後第十天,不就是一年一度給宮人與家人在西皇門相見的日子。每年那天宮人們的家人都可以從各處趕來見一面,待見到了家人,到期出宮的宮女第二天就可以直接隨家人回去。」
「沒錯,正是那天,你瞧我這記性,姐姐不要見怪。」錢小米盡力裝出一副被點醒的神色,掩飾自己的一無所知。她的老天爺,這不懂裝懂的活兒也還真不好做。
注一:經過參考各朝各代大同小異的后妃品級劃分,大亞皇朝後宮級位排序如下,一共九等。
皇后(一人)
貴妃(二人)
四妃(淑、賢、惠、德各一人)
妃(九人)
嬪(不限)
昭儀(不限)
貴人(不限)
常在(不限)
答應(不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