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綠綺軒裡,踩人進行中(三)
    「辱及你爹你爺爺便是辱及天下才學?你爹你爺爺代表的了天下才學?」龐昱一站起來比程顥足足高一個頭。氣勢上先就壓倒了。

    程顥理所當然的被他駭退兩步。顫聲道:「你……你要作甚麼?」

    龐昱可沒有動粗的意思削這種人渣。沒的髒了手!眼見全場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這裡。心念電轉朗聲道:「代表天下才學。那就要有會盡天下才學的本事。當今之世公認才學第一者非永叔的恩師、首輔執宰呂相是也。永叔兄。你跟著呂相習文多年。有聽過他老人家自稱代表天下才學麼?」

    歐陽修站起肅容道:「恩師曾言:天下才學。諸子百家。僅是著名者便有陰陽、儒、墨、名、法、道、縱橫、雜、農、小說、兵、醫十二家。他老人家窮一生之力精研苦讀也不過只領悟了七八分的儒家精義。粗通道家、法家而以。莫說他老人家。便是孔夫子在世也不敢自稱代表天下才學。」

    在場眾人誰不知道呂夷簡何等人物?那是當朝宰相。萬人之上。仨人之下。天下飽學之士的楷模。所有讀書人心中的偶像。他說過的話就是真理。不容置謔。程顥、程頤一家雖然也是名門。在讀書人中影響頗巨。可是和滿打滿算就比龐太師、八賢王稍低一等的呂夷簡相比……真的連提攜都不配。何況。歐陽修這個人精。轉述恩師所言的時候。玩了個偷換概念的小花招。順帶著連孔老夫子也一併扯上了。你看呂夷簡的話到「粗通道家、法家而以。」這裡就沒了。後邊是他歐陽修自己的感歎莫說他老人家。便是孔夫子在世也不敢自稱代表天下才學。可是說的快一點。含混一點。誰知道在「法家而以」這後邊就該斷句。粗略聽來。還以為全是呂夷簡的原話呢。

    這下好了。一個呂相、一個孔夫子。程顥、程頤能有什麼話說?

    「啪啪啪」

    鼓掌的聲音。一下一下。在大廳嘈雜的喧嚷中顯的分外刺耳。

    趙宗惠。

    狗腿子全體敗退。這位王爺黨中的第一才子再也沉著不下去了。

    「龐兄真是好才學啊。佩服佩服。」趙宗惠看著他。眼神有點叫人捉摸不定。

    「不敢不敢。郡王這一個兄字叫出來。不是把我和趙允弼擺一塊了。抱歉抱歉。鄙人沒有和畜生同列的癖好。」

    這句話出來。全場沒有不吸涼氣的!

    我X。大庭廣眾之下敢這樣羞辱北海郡王。放眼天下也就他龐四有此膽量。

    趙宗惠早知此人膽大包天。不然也不會一刀就把趙世清閹了。臉上並無任何震驚之色。反倒微微一笑。顯出幾分文人才子的雅逸。緩緩說道:「去年春時。本王在雲南遊歷。途經昆明滇池。觀其方圓五百餘里湖光山色。金馬、碧雞二山東西夾峙。池上煙波浩淼。一碧萬頃。風帆點點。景致秀絕。大觀樓瀕池而立。與一眾學友臨湖宴飲。登樓歌賦。池中盛景一覽無餘。實為人生樂事。一時心有所感。信筆揮就一百字長聯。當日在座西北才子一十九位。無人能對。」

    「什麼聯。趕緊說。快些。四哥最討厭人家裝B。」龐昱懶的聽他廢話。極其不耐煩的揮揮手。

    眾才子聽不懂「裝B」啥意思。但是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一時又要鼓噪。卻被趙宗惠的長吟壓了下來:「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看: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趁蟹嶼螺州。梳襄就風鬟霧鬢。更頻天葦的。點綴些翠羽丹霞。莫辜負:四周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

    方一說完。大廳內已是喝彩四起。

    趙宗惠此聯幾近百字。將五百里滇池水天一色、秀逸雅韻的瀲灩風光描述的淋漓盡致。其內涵美質如詩。外溢華彩如畫。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意境著實高深美妙。眾才子的讚譽絕非吹捧拍馬。而是趙宗惠的的確確有真才實學。就連歐陽修也不禁動容。心忖趙宗惠此對果然妙絕。不要是說西北才子。就是放眼大宋也沒有幾人能在頃刻間答上來至少。他暫時不能!

    龐昱臉上罕有的露出凝重之色。沉吟不語。

    大部分才子都在靜靜的等。看這個囂張狂妄、連續難道無數京中才子的龐府家丁這一回怎麼收場。

    是的。是收場。你沒有看錯。

    因為誰都不覺的龐昱能對上來這聯。

    所以他們想看的。只是對不上來的龐昱會收到王爺黨一方怎樣的羞辱。

    不過也有犯賤的人。等了幾秒鐘就在那裡喊。

    「兀那家丁。江夏郡王的對子你也配對?」

    「滾吧。別在這丟人現眼啦。」

    趙宗惠乜眼冷冷一掃。喝道:「都別出聲。由他想!」他也算是這一代宗室子弟中僅有的幾個有真才實學、而且是非一般的真才實學的人了。發作起來。不怒自威。一邊嚷嚷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幾人一時噤若寒蟬。

    趙宗惠一臉自傲神色。信心滿滿。好整以暇的望著龐昱。他生平酷愛吟詩作對。認定京中才子除了一個歐陽修誰也不是他的對手。認準了不要說在這裡。就是給他回去想。區區一介家丁想上整三年。也別想對的上來。

    不過很可惜。在歐陽修眼裡。四哥的才學是足以和他比肩的。

    趙宗惠吟聯之時。四哥剛剛倒了一杯茶。

    此時。茶尚溫。四哥已經笑了。

    「我的下聯: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凌虛。歎滾滾英雄何在。想:秦習樓船;漢標鐵柱;晉揮玉斧;唐跨革囊。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盡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雲。便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只贏的:幾杵疏鍾;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趙宗惠傻了。程顥、程頤也傻了。全場所有人都傻了。

    只有歐陽修笑。歎服的笑。

    關羽溫酒斬華雄。四哥熱茶踩郡王。高。實在是高!

    趙宗惠上聯寫景。描繪了滇池美不勝收的湖光山色。龐四的下聯則是抒情。以優美的語句抒發了對雲南「數千年往事」的無限感慨。情景交融。層次分明。對仗工整。字句洗煉。氣魄宏大。意境高遠。怎一個「妙」字可言!

    猥瑣的任黃端著杯茶放在唇邊不動。茶杯後的眼睛微微透出精光。看著龐昱卓立的側影緩緩的……緩緩的……緩緩的點頭。

    趙宗惠臉色非常難看。有點像是一個辛勤勞作的男人。在外邊累了一天滿頭大汗的回家。卻看見自己老婆被一個三大五粗的男人按在床上強行……

    對。就是這種被**的感覺。

    他的才學被四哥很無恥的**了!

    「哈哈哈!時隔一年。王爺這副絕對終於有了下聯。實乃人家文壇幸事。文壇興事啊。」歐陽修不失時機的站起來打圓場。雖然他心裡一百個贊同龐昱踩死這幫自恃才學、其實有辱斯文的混蛋。可是今天畢竟是來聽琴的。不是詩詞賽會對聯會。你在綠綺軒裡鬧的太僵。不是明擺著不給南宮琴伊面子麼。

    所以。到這份上也就夠了。收手吧。

    龐昱也是這麼想的。要不怎麼說英雄所見略同呢!椅子一抽準備坐回去。

    偏偏就有人不識抬舉。歐陽修一說完接著喊道:「什麼幸事。分明是這小家丁以前聽人說過這對子。不然怎可能片晌便答上來。」

    趙宗惠一聽。像是絕望中看到了翻盤的曙光。本來煞白的一張臉立刻恢復了神采。不過他身為堂堂郡王。這時候是不能主動揪著一小家丁較真的。所以他沒動。稍稍使個眼色。身邊的一群狗腿子立刻出擊了。

    差點被氣到吐血的吳浩勝、書生丁。還有連累老爹、都被四哥羞辱了程顥、程頤像瘋子一樣圍住了龐昱。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抨擊。

    「定是如此。不然王爺的絕對這短時間內怎有人對的上來!」

    「安樂侯的手下嘛。和主子一樣都是不要臉的。什麼事情做不出。」

    「不要臉的人本公子見多了。這麼不要臉的還真是頭一遭。」

    龐昱本來想收手的。當是積點德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第一次就踩太死。以後誰還敢惹上門。不惹那豈非少了很多的樂趣!

    但是既然丫不服氣。手下一般狗腿子如此這般的損他。四哥沒法再忍了。

    首先。他用眼睛一掃。不用做作自然便殺意十足的凶光迸射出來。然後立刻吳浩勝、書生丁、程顥、程頤全閉嘴了。非常的整齊一致。尤其那個老爹是將軍的吳浩勝直接嚇的兩腿一軟。蹬蹬蹬往後直跌。全靠手快扶著桌子這才沒摔倒。

    龐昱微微一笑。直接對話趙宗惠:「王爺輸的不服麼?好。很好。」

    趙宗惠心裡發虛。

    「剛才一直你們考我。現在我出一聯。王爺若能對上來。那便算我輸。龐四在這裡給你磕頭道歉!」

    任黃非常猥瑣的接了句:「若是王爺對不上來呢?」

    龐昱笑道:「那簡單。以後有我在的場合。王爺不要再談才學二字。更加不要賦詩!作詞!!論對!!!」

    「你!」趙宗惠再保持不了強作的冷靜。文秀的一張臉近乎扭曲的**著。

    他自負少年博學。在一眾宗室子弟中文采第一、才學第一。以往無論是皇宮裡的各種賜宴、燈會、花會。還是貴胄子弟、王公大臣間的各種……包含但不僅限於吃喝嫖賭的一系列「活動」。無不憑著一手對聯作詞的本領大出風頭。是為趙允弼之後。王爺黨聲明最響、風頭最勁的第一人。龐昱放話。要他輸了不的談論才學。不的賦詩、作詞、論對。等於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斷他的根!!!

    不是麼?沒了這些。他就沒有了出彩的、閃光的的方;沒了這些。他便再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欣賞和讚揚;沒了這些。他和滿肚肥腸的紈褲膏粱們沒有兩樣;沒了這些。他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郡王!

    趙宗惠有點心虛。龐昱放的話雖然狂妄之極。但他的實力卻沒有人懷疑。幾輪交鋒下來。在場的所有才子文士、包括他自己在內都明白。這龐四確實有些才華。難怪連歐陽修都要和他兄弟相稱。他出的對子。想必是極難的了。

    「王爺不敢麼?嫌我的條件太苛刻?」龐昱以一種無限鄙夷的眼神看著他。

    「我這可是為王爺好。以王爺那點彫蟲小技、三流文辭。和我在一個場合比對子斗詩。後果只有四個字:丟人現眼!」

    生平最自信的才華被痛批成「三流文辭」。趙宗惠哪裡還忍的下去。更何況大廳裡幾十雙眼睛看著吶。又是在南宮琴伊的的頭。要是退縮……

    真的。以後不用做人了。

    趙宗惠袖袍一拂。冷冷道:「你且出題便是。本王還怕了不成。」

    「王爺想清楚了?千萬別我一出來。你就後悔啊。」龐昱不緊不慢的笑道。

    他一向是個含蓄的人。做事情非常低調。這在京中風月界和全城的大家閨秀、豪門千金的私密圈子裡都是有口皆碑的(低調還有口皆碑?)。但是既然對方太無恥非逼的他露一手。四哥也就只好勉為其難的「全力以赴」了。

    全力以赴。把趙宗惠往懸崖上逼。

    這種時候手下留情。不是他的性格。

    趙宗惠現在是趕鴨子上架。想不應都難。催促道:「不用廢話了。本王想的很清楚。就按你說的條件。快快給出上聯!」

    「王爺當真想清楚了?」龐昱又問一遍。聲若洪鐘。震的樑上簌簌落塵。

    趙宗惠無路可退。徹底被推到了懸崖邊上。怒道:「廢什麼話。你出題便是!」

    「好。那我出了。」

    趙宗惠凝神傾聽。

    「真的出了。」繼續被吊著。

    「不要緊張。」仍然吊著。

    ……三番五次了已經。這不明顯浪費他表情。逗他玩麼!

    趙宗惠剛要發作。四哥的上聯終於出口。

    「明月照紗窗。格格孔明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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