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淒美的月色,阿嘯獨自豪飲。他不是一個喜歡喝酒的人,雖然在奴隸營的時候,大家都喜歡喝點粗劣的烈酒,但阿嘯從不沾唇。在他看來,酒只是胸無大志的人,消磨意志用的。因此即使遇到了海天樓的美酒,阿嘯也只是淺嘗輒止。
但是今天,在滿腹心事的催動下,阿嘯已經喝了好幾罈子了,可是再多的酒,都無法澆滅阿嘯心中的哀傷。玫死後,阿嘯從沒有在人前暴露出痛苦的模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心有多痛。自責、思念、孤獨,所有情感都融化在這酒裡,慢慢地在阿嘯全身蔓延。
酒,果然是個麻醉痛苦的好東西,只是當思念在酒中發酵的時候,再好的酒也只剩下了苦澀。阿嘯端起酒杯,臉上已經有了醉意。他輕輕晃動著手中的美酒,酒杯中倒映著月亮的影子,繼而又變成玫的笑靨。
是玫,恍惚中,阿嘯彷彿看到了玫的身影,在他面前翩翩起舞,可是當阿嘯起身去拉她時,卻總是撲了個空。阿嘯步履蹣跚地跟在後面,想要抓住玫,但玫總是在他的手邊閃過,繼續飄忽在他的面前。
「玫,為什麼你一直走來走去,為什麼你總是離我那麼遠呢?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但是只要你回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阿嘯深情地述說著,希望能留住玫飄渺的身影。現實中的玫已經留不住了,難道連夢幻中的玫,也沒有辦法留下嗎?
阿嘯在院子裡急切地追逐著玫,不小心踩到一塊石子,撲通摔在了地上。酒杯也應聲摔成了碎片,芳香的美酒灑了一地。阿嘯沒有用上任何武技,他現在只想做一個普通人。
「糟了,玫呢?」阿嘯顧不得自己摔倒,連忙尋找著玫的身影。他想要爬起來,可越是著急,他就越使不上力。他只覺得手和腳都那麼沉重,彷彿不是他自己的了。他的眼睛也越來越朦朧,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東西,月光如一層薄紗,罩住了阿嘯的眼睛。
「嘯……」就在阿嘯迷茫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喚。怯生生,又帶著一絲關懷。
阿嘯愣了一下,繼而狂喜:「玫,是玫,你終於肯來見我了,玫!」
阿嘯伸出手去,果然摸到了一雙溫暖的手。不是幻影,是真的玫回來了,玫還活著!阿嘯一下子就有了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緊緊地摟著玫的肩膀,生怕她又從自己的身邊的逃走。
阿嘯懷中的玫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棄了。她望著阿嘯癡情的眼睛,心裡五味雜陳。她從剛才就已經在阿嘯身邊徘徊了,只是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出來見他。直到阿嘯跌倒了,她才跑了出來。
「別走,玫,不要離開我,好嗎?」阿嘯欣喜地看著玫,玫能失而復得,是他最大的心願。沒想到這個願望,真的成真了。
「我……阿難……」玫的口齒有點含糊,不知道想要說什麼。看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著羞澀,還有著喜悅。能和阿嘯相擁,也是她最大的心願。或許,是上天注定了他們會在這裡相逢吧。
阿嘯用嘴堵住了玫的話,噴著酒氣:「阿難很好,你什麼也不用擔心,只要你能回來,就什麼都好了。玫,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真的很怕,怕我以後都見不到你了。答應我好不好,再也不要離開!」
阿嘯從來沒有流露出這麼脆弱的一面,是玫的死而復生,讓他宣洩了出來。沒有玫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經歷了,所以現在把玫抱在懷裡,他就再也不想鬆手。萬一他一鬆手,或許玫又要消失了。
玫顯得有些驚慌,想要把阿嘯推開,但是以她的力氣,
又怎麼推得開阿嘯呢?
「嘯……你的心裡,是不是只有玫……我,從來都沒有別人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會接受別人的,是嗎?」玫的情緒很低落,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玫向來都對阿嘯很有信心,怎麼忽然懷疑起來了?
「當然,你最明白我的心思,我只對你一個人動心。我嘯*海這輩子只有你這麼一個妻子,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離不棄!我想過,如果你這次真的活不過來了,我絕不會再娶別的女人為妻子!」阿嘯說的都是真心話,如果玫真的走了,他會一個人把阿難帶大,絕不會讓任何人填補玫的位置。
玫頓時淚流滿面,不知道是出於感動,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她沒有接上阿嘯的話,只是把頭埋在阿嘯的肩膀上,無聲地哭泣著。對於阿嘯的這份深情,她無言以對。
阿嘯又打了一個酒嗝,醉意開始上升了。他想起剛才的話題,又把玫的臉捧了起來:「你還沒有答應我呢,永遠也不要離開我了,好嗎?」
「……好!」玫咬著嘴唇,勉強地答應著阿嘯。只是這個好字一出口,玫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喝了點酒的阿嘯,行動難免粗魯,他一聽到玫的回答,心裡立刻雀躍起來。他把玫抱得更緊,然後忽然把她橫了起來,往房間裡走去。
「我不……」玫意識到了什麼,但是看到阿嘯喜悅的眼神,她終於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即然今天晚上有著這麼迷人的月色,那犯一個美麗的錯誤,又有何妨呢?等到月光散去的時候,一切自然也就結束了。
玫不再反抗阿嘯,任由他抱進了房間裡。房間裡的魔法燈明瞭又暗,然後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院子裡的酒杯依然碎在地上,但是沒有人看見,在酒杯的旁邊,又多了幾滴晶瑩的東西,那是玫的……淚。
月色依舊皎潔,些許銀白色的光芒,落在阿嘯的房間裡。如果這是一個銀色的夢,就讓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來……——
「哎喲,我的頭……」阿嘯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頭疼欲裂。宿醉的滋味真不好受,原來暫時忘卻痛苦的代價,就是劇烈的頭疼。都說酒能解千愁,阿嘯真想海扁一頓說這句話的人。
昨天晚上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怎麼會醉成這樣呢,而且在夢中,他還看到玫回來了,真是相思成夢啊。如果每次喝酒,都能有那麼真實的夢的話,倒也不錯。難怪那麼多人,都沉迷在酒中。阿嘯把嘯龍氣運行一周,立刻消除了頭痛,精神百倍。
等等,莫非昨天晚上不是夢,玫真的回來了?
阿嘯的目光定格在身邊的被子上,明顯有另一個躺過的痕跡,餘溫尚存,還散發著淡淡的髮香。這香味肯定是屬於一個女人的,但又和玫的髮香不一樣。玫的香味阿嘯最熟悉了,是一股清新的味道,絕沒有這麼甜美。而且玫還在大地母樹中,怎麼可能夜半還魂呢?那這髮香是誰的,昨天晚上又是誰躺在阿嘯的身邊呢?
該死!阿嘯想不起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麼,可是被子下的那抹殷紅又是那麼清晰,他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嗎?
這裡是海府大宅,除了海族的人,不可能有外人進來,那也就是說,昨天晚上的人是冰魚?
這個念頭讓阿嘯嚇了一跳,他向來把冰魚當成一個好妹妹,雖然知道她對自己的感情,但從沒想過要去傷害她啊。如果昨天晚上真的是冰魚,阿嘯真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經過了這樣的事情,他還能把她當妹妹嗎?
但這只是阿嘯的猜想
而已,為了證實這個念頭,阿嘯迅速去找冰魚問個明白。昨天他是喝醉了,但是冰魚沒有醉啊,她怎麼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阿嘯走出院子,酒罈子和酒杯都在,地上的碎片也全都在,只是酒已經干了。這一切都顯示,昨天發生的事情不是夢,確實有一個人意外闖進了阿嘯的夢裡,充當起了玫的角色。至於這個人是誰,還有待於阿嘯的調查。
「冰魚,昨天晚上睡得好嗎?」阿嘯走向玫的房間,正好在外面遇到了她。她的神情不太自然,看到阿嘯有點閃躲。而且,她的臉上還有一道紅暈,低著頭不敢看阿嘯的眼睛。
「當……當然好啊,終於回到了家裡,我睡得可好了。怎麼了,嘯哥哥,你為什麼這麼問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冰魚的眼神很純淨,還有一點兒心虛。她不知道阿嘯為什麼要這麼問,莫非他已經發現了什麼。
阿嘯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見你出現在我的院子裡。」
「怎麼會呢,你一定是看錯了,嘯哥哥,我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間裡。對了,爸爸剛才說要和我一起吃早飯,我先走了哦。」冰魚好像急著擺脫阿嘯,轉身就跑,還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而就在冰魚離開後,阿嘯深深地嗅了一下空氣中的餘香,一股甜美的髮香撲鼻而來。
這香味……阿嘯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