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盛大的俘虜艦參觀儀式將已經冷卻了差不多一個多月的中俄之戰的關注再次點燃,九艘俘虜艦的甲板向所有普通民眾開放,教師、軍人和不滿十六歲的公民出示證件後可以免費參觀。參觀者只需要交納象徵性的一角錢便可以購買一張參觀通票參觀九艘戰艦參觀的人太多,軍方也不指著這些來掙錢,只是希望能夠振奮國人士氣,有了這張通票即便今天只參觀一艘戰艦,等明天還可以參觀其它戰艦,通票有效時間為三天。
當然所有上艦參觀人員是禁止攜帶照相機,在戰艦甲板的固定位置有專設的照相機來為民眾拍照留念,當然這個費用是要收費的。即便如此,光是參觀門票一天下來便達到了數萬元,艦上的照相店收入則更為恐怖一些,居然達到了十幾萬元在這個時代照相對於一個家庭而言還是一件比較奢侈的事情,不過既然登艦若不留個紀念那實在是太可惜了,一個五口之家只需要照一張相,條件好些的人可以選擇獨照。
按照展覽公示的說明,所有參觀費用將會捐給中國海軍裝備研究院,並且還設立了捐款箱,其捐款是為了妥善安置在戰爭中受傷致殘軍人生活費用還有陣亡將士的安家費,其使用情況是由一個中國各黨派代表組成的監督會組織來監督。
從去年戰爭開始後,中國便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擁軍愛軍熱潮,當然指著這樣的短暫的浪潮是不會改變中國傳統文化中「好男不當兵」的觀念,但中國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整編消化掉前清遺留下來的龐大軍隊,對於兵源的需求還並不是這麼迫切。對於傳統觀念可以慢慢改變,今後中國肯定要出台一系列的兵役法,而目前做的的工作最重要地還是鼓舞人民士氣,重新建立民族尊嚴,至於鼓勵適齡男子參軍的作用還不是主要目的。
在一家上海港碼頭附近的茶樓中,整整二層全部被包下來。茶樓裡外和附近地沿街上至少有二十多個身穿便衣的內務部秘密警察在四處遊走警戒。方榕卿推開窗子,從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上海港外停泊的九艘俄國俘虜戰艦,她不吭聲,整個二層坐著地三四十人更不敢吭聲。一時間這裡和外面碼頭上的喧囂氣氛形成了強烈地對比。方榕卿坐到臨窗的桌子旁,慢慢的調整旁邊泥炭爐上的火,水燒的差不多了便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朦朧地水氣輕輕的飄起。而她周圍坐著地人似乎感到屁股底下的凳子好像釘滿了釘子讓他們渾身都不舒服。
「各位老闆,本來不應該是我坐在這裡跟大家會面的。不過萬一讓門口那個讀書人進來,恐怕各位也不會在這裡喝茶了,你們的家人也很擔心你們現在的情況……推開天窗說亮話,我好幾年沒有回上海了,以前在上海的時候還多少和你們其中的幾個有過一些走動。要說沒有交情也是假的,也正是念著故人交情的份上。我坐在這裡和大家打個商量,所謂買賣不成仁義在,今天是我在上海的最後一天,諸位考慮了這麼多天,我想也該有個結果了……」方榕卿眼睛專注地看著杯中地茶葉沉浮,嘴上不鹹不淡的說道。
周圍地人聽後有的不屑的撇撇嘴,有的則面無表情的坐著緊緊的抿著嘴唇,有的則臉色蒼白掏出手帕不停的擦汗……
方榕卿看了看屋內的眾人,輕輕的歎了口氣舉起雙手的時候,離她最近的一個比較富態的五十多歲的男人突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說道:「方先生!請慢!老朽願意捐出家財為國家造軍艦。萬望先生手下留情。放過我家一門三十餘老小,老朽感激不盡。來生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先生!」
「吳老闆,當不得什麼先生,當年在上海我也沒有少承吳老闆的恩惠,其實你幹什麼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沽空人民幣,若放在平常也就罷了,在國家打仗的時候你這麼做不是給國家上眼藥麼?我知道你賠了不少,但對於你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南潯吳家兩百年富貴也就因為你這一念之差斷送誠為可惜,不過你能知錯就改,小女子在這裡代夫君先謝謝你這片拳拳報國之心……你犯了彌天大錯,江南是沒有你立錐之地了,承蒙當年照顧,這裡是東北兩百畝土地的地契,你就在那裡安心渡過晚年好了,記住千萬不能入關,否則後果難測!」
方榕卿連一眼都懶得看吳老闆,手中拿著冒著熱氣的茶盅,說完便揮揮手,旁邊一個大漢走到吳老闆身前說道:「吳老闆,請吧?你家人都已經在旅館等了一個月了,正急著等你回家呢!」
吳老闆沒敢站起來,還是伏在地上朝方榕卿磕了三個頭,方榕卿點了點頭,他這才臉色灰敗的站起來隨著大漢走出茶樓……有了吳老闆帶頭,立馬又有七八個人連哭帶磕頭的表示願意捐出家產為國家造軍艦,他們的待遇都是一樣,方榕卿給他們每人一份兩百畝的東北地產將其「發配」,並且警告他們此生不能回關內一步。
自始至終方榕卿的似乎都將心思放在眼前的茶具上,穿著月白色江南繡服的她如果不是頭後面輸了一個偏頭髻,別人都以為是哪家的大家閨秀,一點也不像三個孩子的母親。原本這間屋中坐的都是江南的富商,可以說是江浙商團的中堅力量,很早以前譚延便想掌握這支力量,除了江浙商團之外,也就山西票號商團還在他的掌握之外,不過建國後隨著銀行業的發展,晉商商團在譚延及其商業追隨者的積壓下也輸誠表示屈服,但江浙商團就一直沒有肯納入他的體系範圍內的意思江浙商團緊鄰上海,他們的生意很多都和外國人有聯繫,在沒有發動中俄戰爭之前,滿清時代幾十年對洋人是屢戰屢敗致使國人自尊如同掃地,對洋人的態度從「化外蠻夷」急轉直下成為「奴顏婢膝」,洋人略施小計便可以拿捏的他們死死的,要不然譚延現在也不會下這麼大的狠手來對付他們了。
在戰爭剛剛爆發地時候,儘管傳來的都是對中國有利的好消息。但是江浙財團中依舊是悲觀論者占統治地位,他們想的不是像其它幾個國內地域性財團一樣捐款捐物,而是想著如何來挖牆腳發國難財沽空幣值、囤積棉紗、糧食、煤炭造成物價飛騰、抵制國債發行……譚延正愁抓不住他們地把柄,這一次完全是他們撞在了譚延的槍口上。
方榕卿來上海坐鎮除了方便在國際市場上利用內幕消息來操縱資本市場。通過黃金、白銀、外匯和期貨來套匯謀利降低戰爭成本,還有一個重要的使命便是整治江浙財團,不僅要抑制他們對市場的衝擊,甚至在必要時刻乾脆瓦解這個地域性地財團勢力。
譚延從來不認為中國貧窮。要說窮只能說政府窮,而不能說國家窮。中國人的經商致富能力在這個時代是令人吃驚地。況且這個時代在譚延看來不過是近代科技剛剛崛起,造個汽車都可以稱得上是高科技,中國和世界的差距還沒有拉大到不可彌補的地步,況且世界範圍內的工業分工到現在連個苗頭都看不到,各個區域之間還是比較封閉的。應該說中國人富有還是處於絕對狀態正常途徑地經商致富和非正常的貪污致富,不管哪種致富方法。其民間富有程度令人瞠目結舌。
如果說六七年前對譚延說民間富有程度發展大工業是不成問題地,他也許不會相信,但是推翻滿清王朝後,眾多以前的皇室用品成為奢侈品走向中國民間的時候,民間所體現出來的購買力讓譚延不得不承認中國有錢人比他想像中的要多,富有程度也足以讓人瞠目結舌八千多元一米的宮廷布料貴不貴?要知道一個工人幾十元的工資便可以讓一個家庭過吃飽飯是不成問題的,但是就是這樣看似天價的布料在一些人眼中根本不算什麼,一出手就是十幾米,而這樣的布料普通裁縫是不知道如何加工地,還需要十幾個專門為宮廷服務地裁縫花上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夠加工出一件合乎規格地成品。這樣一件衣服的最終價格至少要十四五萬。就是這樣的衣服居然排隊到兩年以後,從這裡便可以看得出中國有錢人是多麼多了。
江浙財團固然比不上譚延麾下的天津財團和廣東財團這麼實力雄厚。整個中國的重工業、鐵路、紡織都緊緊的掌握在這兩家財團手裡,並且還和晉商財團共享銀行金融業,但是江浙財團同樣有著令人歎服的財力譚延今後要撤出海軍造艦並且削減造艦計劃,而江浙財團在這個時候冒頭就不要怪他給自己找個頂缸的人了,這間屋子裡面的人所擁有的財產不敢說能夠建造成打的戰列艦,至少以蒙古級戰列艦的造價完全可以建造八九艘!
江浙財團所擁有的金錢還不是譚延最看重的,在中國但凡是富翁相對應的除了社會地位和口袋裡面的金錢之外,必然還有龐大的地產支持,土地收入雖然比不上工業和商業,但是勝在穩定,土地的多寡甚至標誌了一個富翁的地位一旦在其姓氏的前面加上一個地名,諸如前面的南潯吳家,那其人在當地必然是一個超級地主。
江浙地帶農田肥美,自古多產魚米之鄉,但同樣江浙的土地矛盾也格外的凸出「紹興師爺」的背後就代表了紹興地少人多的局面,結合紹興重文教,所以出去謀生路的人多選擇文職,久而久之便成了「紹興師爺」。這些大財主就算搾乾了油能有多少錢,再多的金錢在現代化戰艦面前也不能稱多,譚延這樣的世界級巨富現在都心虛了,更不要說這些小魚小蝦,但是他們手中掌握的土地卻對於穩定江浙政治環境平穩起到決定性作用。
同時江浙財團的囂張也是因為建國後興中會的回歸帶領起中國各地產生了一大批所謂的「政黨」,「江浙系」算是中國政界一個特殊的名詞了,興中會的背後財源江浙財團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別看這些小「政黨」還沒有到參與國家政策走向的地步,但有了江浙財團地財力支持也使得政黨發展迅猛,很大程度上抑制了致公黨在江南的發展無論在經濟和政治上,江浙財團都擋了譚延的路,到現在落到他的手中,江浙財團也就不可避免地遭到致命的打擊。尤其是譚延相信這個世界上如果沒錢的話就什麼也做不成的理論,那些政黨固然很難對付,但是給他們一斷奶還不是像日本那樣走向沒落?
本來譚延沒有想到通過摧毀江浙財團來打擊那些小政黨,不過沈靜卻很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推翻滿清王朝之後。譚延對於打擊政治對手這方面並不上心,事實上他做為一個從政者在這方面是絕對不合格的,不過好在他手中掌握著絕對地武力來保障他的權力。沈靜做為國務院總理深知在中央是沒有哪個政黨能夠對致公黨形成威脅的,但是在南方的某些省份致公黨的力量還是非常薄弱地。如果放在雲南、貴州這樣比較窮困的省份也就罷了,像江浙這樣富庶地地區的政黨居然能夠對執政黨的權威產生威脅那是絕對不可容忍的。
在打擊其它政黨方面。沈靜用的心思比譚延要多多了,尤其是沈靜知道譚延對於獨裁併非是本意,遲早有一天會變成多黨合作甚至是多黨輪流執政,從現在兵不血刃的削弱那些還不成氣候的小政黨實力便是最佳實際,削弱的越厲害。致公黨才會有機會在南方富庶省份進行滲透,等將來真的有一天會變成寬鬆施政的時候。致公黨依然有實力在各個省份形成優勢。
不到幾分鐘,大廳中就空了一少半人,還有二十多個老闆似乎已經鐵了心要和眼前地總統夫人對抗到底了,雙方對於對方地身份非常清楚,開始的時候是「文鬥」,雙方在上海地各種交易場所各憑本事互相鬥法,後來交易場失敗後對方開始談判仍是不了了之。江浙商人並沒有小看這個總統夫人,不過他們沒有想到本來生意場上已經算是過去的鬥爭發展到一個月之前便是突然的囚禁,雖然老虎凳、辣椒水和皮鞭沒有登場,但這已經算是發展到「武鬥」的範圍內了。
「還有沒有人願意捐款?!」自始至終方榕卿從來沒有看過這些人。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是不是害怕,這些都和她沒有關係的。她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偷偷跑出去看譚延的小姑娘了,做為總統夫人她很明白自己在幹些什麼,對此她沒有任何負罪感,這些人在她眼前跟交易市場浮動的數字沒有什麼區別。
「你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一個滿臉橫肉的商人站起來拍著桌子說道。
「光當!」門被打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恭敬的走到方榕卿身前說道:「師母,他們沒有驚擾到你吧?!」
方榕卿略微抬了抬頭淡淡的說道:「這位應該是金華的劉老闆吧?聽起來似乎挺有道理的!不錯!保國?」
「師母?」
「告訴他你的身份,另外在告訴他犯了什麼罪!」方榕卿的語氣中略微帶了氣憤的色彩。
這個中年人是內務部的大腦袋,名叫吳月升字保國,以前是總督府侍衛隊出身的老資格,後來留學德國回來趕上組建第一師,推翻滿清政權後協助訓練京畿衛戍師。雖是留德士官系出身為曹錕所賞識,無奈資歷「太老」,曹錕對他都有些顧忌,正好內務部初建原先的內務部長官是個文職出身,以為譚延坐了江山是該「分紅利」的時候大肆貪污,結果身敗名裂。曹錕趁機推薦得到譚延的批准,以准將身份執掌內務部,要按照他的經歷來說,和楊超他們一樣對方榕卿喊聲「師母」還是恰當的。吳月升是個軍人出身,其實內務部更多的色彩是情報工作,他接手後雖然進行了整頓,但更多的是偏向於純潔內務部的工作,唯一的建樹便是將內務部搞的跟軍隊一樣。
在中國情報組織中,內務部武力第一,其轄下的別動隊搞的可以跟京畿衛戍軍的特務連一拼高下,海軍和陸軍兩個情報局論起成員武力素質根本沒法和內務部比,這也夠讓它們汗顏的。正是因為如此,要不是海參崴戰役打響的時候內務部的別動隊被指定保護方榕卿在上海的安全,別動隊很可能就會被K機關徵用來充當其打手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