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譚延闓手中也有幾個能夠拿得出手的人才,但是和張之洞與李鴻章之類的幕府相比簡直不值一提,翁同龢鬥不過他們兩人也是有道理的——翁同龢一個腦袋充其量和李鴻章兩人差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家幕僚多,這麼多腦袋想事情肯定比一個人辦法多。
侍衛隊由劉禹帶隊,除了擔負保護方榕卿的安全之外,他們還攜帶了五挺馬克沁機槍,還有一定數量的子彈——這些是送給北洋的禮物。別看現在的清朝科技水平落後,但是從曾國藩時代到李鴻章對於先進技術的追求從來沒有降過溫,直到現在的張之洞,更是辦事就要辦大事,上就上先進貨色。
在譚延闓所掌握的資料中,北洋陸軍的裝備水平還是不錯的,至少相對於對手日本人要強一些,哈乞開斯機關鎗也有裝備,不過在這個時候馬克沁機槍的強大殺傷力還並沒有進入北洋的視線。而譚延闓的總督侍衛隊不過才百人出頭,居然裝備了十挺馬克沁這樣的殺人利器,在他的眼中顯然是種浪費,而且在馬克沁到了侍衛隊手中的時候,來自毛瑟武器製造廠的技術人員為譚延闓和他的士兵演示了馬克沁強大的威力——兩人合抱的大樹在馬克沁的持續掃射下連半分鐘都沒有堅持到就到了下去,譚延闓還好些,但是總督府侍衛隊士兵所受到的震撼是難以言喻的。
譚延闓對甲午戰爭中地陸上戰爭情況並不清楚,只知道一個葉志超臨陣脫逃,另外一個左寶貴戰死。再有便是全局爛了。他不敢奢望五挺馬克沁機槍能夠徹底改變戰局。不過只要能夠給日本人當頭一棒就足夠了,可以想像在戰場上突然出現這麼幾挺人命收割機,日本人地驚喜一定不小。
如果用金錢可以收買對手的性命。譚延闓決計會傾其所有來收買日本軍隊的生命,可惜這只是他地幻想而已,不過盡可能的多做些準備,若是能夠在戰場上給予日本人重創,任何他所能夠做到的事情他都會去嘗試。
李鴻章出手的宅子自然是第一流的,二十多人的塞進去一點也不覺得擁擠。不過譚延闓卻在感受李鴻章地物質誘惑的同時,也在細細衡量這個宅子要走北洋的哪筆賬——北洋水師?招商局?電報局……譚延闓搖搖頭:「老李同學收買人心的勁頭若是能夠用在對付日本人身上,就算以北洋之力來對抗日本全國也絕對不成問題,當然前提是那個老太太願意才可以……」
一雙小手慢慢的穿過了譚延闓的臂彎:「這次北上公公臨行之時要我帶一封信給你……你,你在這裡還習慣麼?聽說北方人這裡很少吃到大米的,看你已經瘦了……」
譚延闓將目光從這片宅子上轉移到身後這位美麗的少女身上,剛想將手臂從方榕卿地手中抽出來,看到小女孩微微皺皺眉頭。他還是不忍的停了下來,將胳膊放在方榕卿的手中:「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成家了啊!」
「我在這裡過的還可以,中堂也特為照顧我,別忘了中堂也是南方人。他地幕府裡面兩淮出身的人比比皆是,別地地方不敢說。在這裡吃大米還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事務比較繁忙,牽扯的事情也比較多,棘手而已……你臨行之時父親有什麼話托你帶過來?」譚延闓溫聲說道。
看到譚延闓不再抽出手臂,方榕卿臉上又緩和了起來,問道:「你怎麼知道公公有話要傳?不是有信麼?」
譚延闓微微笑著說道:「我是他兒子,老頭子有些習慣是再怎麼改都改不掉的,信上留言固然重要,若是沒有話語為解,就算看了信也是白搭,這話便是信的題解……」
方榕卿聽後一皺鼻子,微微笑著說道:「『老頭子』?呵呵……不過真是讓你猜著了,公公帶話說:『多想想那位的心思,問問有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搞到五十萬兩銀子,多孝敬著點……』這是什麼意思,孝敬誰呀,還需要五十萬兩這麼多?」
譚延闓從方榕卿手中接過信,匆匆的看了一遍笑著說道:「老頭子的東西門道很多,多看多想,隨時琢磨著點就明白了,就算我告訴你也白搭……」
譚鍾麟在信中並沒有說什麼實際話題,譚延闓就算不用看信也明白老頭子的意思了,不過最令他頭痛的便是從哪裡搞五十萬兩銀子,顯然開辦實業也來不及了,抵羊紡織廠是個會下金蛋的母雞,老頭子既然開了這口想必絕對不是動紡織廠的念頭,殺雞取卵的事情老頭子不會幹這樣的傻事。
方榕卿聽後皺皺眉頭:「你們兩個真是不愧為父子,模樣心思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怪不得大房、二房都不
的歡心,反倒是你公公最上心!」
譚延闓聽後問道:「是不是大哥二哥他們又有什麼動作了?」
「你走後大夫人就到了廣州,說是想讓廣州的洋郎中看看肝病,不過卻讓大房到抵羊紡織廠去了一趟……」
「哼!自找苦吃!」譚延闓不屑的說道。
「公公知道了後,把大房趕回湖南了,要他面壁讀書……」
「抵羊是我們的根本,等再過上幾年就未必是了,不過現在他們是不用打這個主意了,老頭子會看好抵羊的。給你提個醒,免得你瞎猜,你說說這天下有誰能夠受得起五十萬兩銀子的?」對於這種家族內部爭奪財產的事情,譚延闓是不屑的,他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過自己不是好惹的,老頭子也明白他的心意,攪黃了抵羊紡織廠,第一個發火的就是老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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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這是在考我呢?」
「算是吧,官宦人家對這些都是無師自通。岳丈也是疆臣。想必這些東西你也看過不少……猜對了有獎!」
「能夠受得起這五十萬兩銀子的,恐怕也只有親王、總督……不會是給老佛爺蓋園子吧?!」
「你真聰明,一下就能夠猜對!」譚延闓笑著用手指刮了下方榕卿地小鼻子。接著有歎了口氣說道:「如果你能夠想到弄到五十萬兩銀子地路數就更好了!」
譚延闓明白老頭子讓他弄五十萬兩白銀來孝敬慈禧太后,這並不是一個硬性指標,因為就算一個省能夠拿得出五十萬兩的也並不多,老頭子只是希望能夠看到他有這種可能罷了。到現在譚氏父子兩人直接送給慈禧太后的銀兩就已經達到了十萬兩之多,在滿清官員中以個人名義捐錢數目最高者莫過於譚鍾麟,可是老頭子依舊還不滿足。他希望譚延闓能夠弄到更多地銀子送給慈禧以換取更好的前程——顯然這五十萬兩的數目肯定是有所指,老頭子也不會憑空出了這麼一個報價,問題是給了這五十萬兩銀子對於他和老頭子究竟能夠有多大的好處?!
「老頭子肯定在這個數目背後暗有所指,五十萬兩並不是憑空假設,這裡面既有風險又存在了機遇,銀子不是問題,關鍵是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譚延闓心中暗自盤算著。五十萬兩的數目確實是龐大無比,不過對於他並不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若是他一心想要冒險,他手中掌握地抵羊紡織廠的股份價值可以輕而易舉的完成這個任務,不過顯然老頭子不願意把抵羊給搭進去,至少在譚延闓沒有正面回復之前不可能這麼做——抵羊對於譚氏一門意味著什麼。老頭子心中考慮的非常清楚。
「若是時間緊迫,你完全可以出售抵羊紡織廠手中的股份。相信外面會有人強破頭來購買的。另外李鴻章所送的招商輪船股票也值個八九萬兩……若是時間寬鬆的話,戒毒丸和抵羊地利潤累積個一年半載富富有餘,五十萬兩不算什麼……」方榕卿笑著說道。
「呵呵,你還懂這些,是誰告訴你的。不過確實是這樣,時間要是寬裕的話,用不了半年只需幾個月我就可以弄到五十萬兩,關鍵是這五十萬兩不能夠從這裡面出,這些利潤我都是事先安排好用處的。」譚延闓並沒有向方榕卿迴避這個問題。
「公公已經囑咐文淵他們,只要是關於你地產業,我都可以過問,不過我也只是聽文淵他們說說而已。抵羊紡織廠是你的根基這我知道,那些股東也非常賣力,我也不想插手,我只是將那些婚禮賀儀處理了一下,主要是讓文淵他們用些散錢收購了招商局地股票,現在招商局股票漲的厲害,盛宣懷聽說你要買股票勻出了一萬兩面值的股票,文淵他們也零星收攏了一些,加上唐紀孟送的總共不到七萬兩……」
方榕卿能夠掌管譚延闓的經濟,這點譚延闓也並不怎麼多心,一方面是老頭子的許可,另外在一些大家族中他也見過內室掌管一定的產業。方榕卿知道什麼該管什麼不該管,這點讓譚延闓非常滿意,至少自己的老婆是個聰明的小女孩,這也可能和她所受過的教育有關係,不過方榕卿居然能夠在她「該管」的範圍內收購輪船招商局的股票,利用資本市場來做到資本增值,這就讓他刮目相看了。
「股票這東西風險很大,今天漲了明天跌,這是誰都無法把握的,這種事情還是少做些為妙……招商局來頭大,不過你也不要忘記幾年前它的股票跌得只剩下面值的一半……」譚延闓說道。
「既然夫君不願意,那我就把這些股票全賣出去好了,不過也挺可惜的,現在招商局一百兩面值的股票已經漲到二百四
右了。文淵他們說招商局與太古、怡和兩家洋行訂後,兩三年之內是不會有多少變化的……招商局的來頭大,現在承攬向朝鮮派兵,利潤更大,我臨來的時候路過上海,文淵在客輪靠岸的時候說股票漲的很好……」
譚延闓聽後這才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對他而言還很陌生的妻子,他沒有想到自己地妻子還頗有主見,挺有經濟頭腦地。不過想到上次分手的時候。那張用簪花小楷抄錄的單子。他就應該想到方榕卿在理財上倒是很有一手,只是現在從她涉足購買招商局股票這件事上更加肯定了先前非常模糊地想法而已。
譚延闓伸出手來輕撫方榕卿的長髮溫聲說道:「明天我會給文淵發電報,讓他把招商局的股票全部賣出的。這個遊戲咱們不玩了!」
「為什麼?不是挺好的麼?!」方榕卿沒有想到譚延闓居然會否定了她的工作,原本是想通過這個給自己地丈夫一個驚喜的,卻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
「這不是你的錯,沈文淵想的也沒有錯,不過有些事情表面上看是正確的,但是裡面卻暗藏著巨大的風險!招商局的盛宣懷我知道這個人。他是李鴻章的紅人,有李鴻章這棵大樹招商局自然是沒有問題地,不過若是這棵大樹自己出了問題,那招商局會是個怎樣的結局?!」譚延闓淡淡的說道。
「難道說最近真的要打仗了?不是北洋水師以弱勝強還打沉了一艘日本戰艦麼?」
「你地消息挺靈通的,不過戰爭確實已經開始了,就在前天朝廷已經向日本宣戰了。我想要說地是,一艘戰艦的成敗不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成敗,北洋水師固然得了先手。不過這並不能說這場戰爭它就一定能夠勝利!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我雖然在北洋但是對這場戰爭並沒有多大的把握,我們也不可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多做些準備總是沒有錯的……」
譚延闓不知道方榕卿聽懂沒有。他雖然不懂金融股票,但是北洋面對這場戰爭準備實在是比不上日本人這麼充分。李鴻章能夠邁過這個門檻的幾率比歷史上是稍微高了點,不過這只是可能,這種可能還非常的小。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李鴻章萬一不幸重蹈歷史覆轍,輪船招商局未必會關門,但這股票市場肯定會受到戰敗的影響而遭受重挫。所謂群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譚延闓這銀子來得容易也不希望自己遭受無妄之災,退出來看看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損失,他犯不著這麼冒險。
「你對這場戰爭並不看好?」
「戰爭是由人來打的,我對淮軍上下並不看好,也許老頭子急著用這五十萬兩銀子,多半也是和我差不多的。如果你手頭上還有其他股票的話也一起賣掉,除了我們手中的抵羊不賣之外,都不要留手……這場戰爭沒有這麼簡單,若是運氣好了也不過是一次十年前中法戰爭的翻版,即便如此以後的世道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方榕卿聽後緊緊的握住譚延闓的手,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對於她而言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年少卻已經是她的全部,他已經非常優秀,甚至比她所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優秀的多,不過她心中總是有一縷擔憂纏繞著自己。
譚延闓從手上傳來的溫度,自然清楚這個小女孩心中有些顧慮,便笑了笑說道:「不用擔心,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是輪不到上戰場的……不過我倒是擔心你,天津和京師不比廣州,這裡權貴很多,飛揚跋扈者太多,沒事盡量少到外面走動,就是出去也要讓劉禹他們安排好侍衛從旁保護,明白了麼?」
方榕卿輕輕的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譚延闓微微笑了笑說道:「好了,你在這裡好好安頓下來,休息一下,總署那裡還有很多事,我先去忙,今天晚上我回家吃飯……」
李鴻章反擊之強烈實在是出乎翁同龢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想到十年前向法國人卑躬屈膝被騙了三次才簽訂合戰條約的李鴻章現在居然敢高調主張和日本人開始全面戰爭,不過在此之前也有個對他而言非常棘手的問題——軍費!奏折上所列舉出來的各項戰爭準備開支令翁同龢的腦袋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若是全部採辦齊全至少也是千萬兩銀子以上,這還是戰爭準備階段,若是真的打起來那所要花的銀子會更多。
「這一手逼宮可真是夠狠啊!」翁同龢心中沉思道,卻沒有想著他原本就是想逼迫李鴻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