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沒有星星相伴,一隻,兩隻,三隻……碩大的黑影逐漸出現在夜幕之中,黑影之中有一點光亮閃閃明亮,彷彿是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站在岸邊的陳征努力盯著這盞閃爍的***,半天才送了口氣:「來了,他們來啦。發信號。」一名小兵拿出一盞風燈開閉著風門,將一串串信息發送給對方:我方船隻準備為你補給。
等到黑暗中的***回復之後,陳征一聲令下,十數艘小舢板依次駛離碼頭,朝著黑暗中前進。颶風季節前的海格外寧靜,每船十槳如離弦之箭劃向大海。
過了片刻,黑暗中的燈光越來越明亮,燈光中的黑影也越來越大。好大的船,猶如一頭洪荒中游來的巨獸,充斥著士兵們整個的眼球。陳征只是離開金州時見過還呆在船台上的龍骨,沒想到一年之後,已經變成如此龐大的戰艦。當接近戰艦時,幾個白色的字刷在船艏,陳征依稀辨認出是「泰山」。這就是遼東水師最新的旗艦——「泰山」號。
舢板上的***閃了閃,船舷立刻扔下一掛繩網,舢板上的士兵背起補給品艱難地爬上大艦。陳征率先上艦。他曾作為駐艦陸戰隊在「大秦」號上呆過,對於這種攀援並不陌生。上得艦來,一個魁梧的身形進入他的眼睛——水師副提督薩裡尼。
陳征行了軍禮道:「提督大人,屬下陸戰隊百戶陳征特率軍前來補給。」
薩裡尼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辛苦兄弟們了。你看天亮之前能補給完嗎?」
陳征道:「今夜水文條件不錯,應該可以。」
薩裡尼正色道:「不是應該,而是必須,我們四更離開耽羅海域。拜託陸戰隊兄弟們了。」第二艦隊由於要執行重要任務。所以各艦都盡量裝滿了炮彈,食物和淡水降到最低限度。按照計劃剛剛夠來到耽羅,下一部地行動所需物資全由耽羅提供。
薩裡尼不希望水師行動被高麗人知道,所以除了通知王路朝之外。並不想任何人知道。水師到達耽羅之後,也是趁夜接近岸邊,物資由駐紮在此的水師陸戰衛負責補給。
跟著補給的士兵,璩義登上大艦,這才是薩裡尼要等待的主角。薩裡尼熱情地把璩義接入後艙船長室,兩人也不過多寒暄,薩裡尼直接就問:「怎麼樣,璩大人是否帶來老薩需要地消息?」
璩義微微一笑道:「薩大人吩咐過的,敢不從命?從六月初一開始李朝軍馬開始向木浦集結,到六月二十日已經集結了兩萬大軍以及兩百艘大小船隻。目前正由廖周正統領率第一艦隊監視。」
薩裡尼滿意地點點頭。道:「好,小廖這廝是否老實?沒頂撞璩大人吧。」
璩義呵呵一笑:「還好,還好。他對我還是比較尊敬的。不知道薩大人有什麼計劃?」
薩裡尼撓撓頭道:「殿下吩咐,既要幫助王路朝守衛耽羅。又不能明著幫忙。這可讓老薩傷透了腦筋。」
璩義詭秘一笑:「薩將軍就別裝了,你一定有了辦法吧?」
薩裡尼嘿嘿一笑道:「當然,殿下交待的差使怎敢不完成。你看我是這樣想地……」
李一和王成正在羅恩島的烽火台上眺望著遠方,羅恩島是扼守著木浦港與外海中的排頭兵。任何想進入木浦港的船隻的必經之路。李一和王成是全羅南道水師的兩名小兵負責在烽火台上守備,只要漢人的艦隊殺來,立刻舉烽火警告。
「船!老李你看,那邊是不是一片白帆?」王成道。
李一手搭涼棚遠遠眺望,果然,在海天之間一片白帆冉冉而來,他對著王成點頭道:「是船,漢人的船!」
王成看著傻子一樣的李一,一拍他的後背道:「點火吧。別傻愣著。」……一股狼煙從烽火台上冉冉升起。一站一站傳到木浦,整個港口沸騰了,萬千士兵跟螞蟻一樣亂竄,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地遼東水師。
沒過多久,一葉孤獨的白帆快速駛入羅恩島的水道,遼東水師地海天旭日旗高高飄揚在桅桿頂端,但該船船頭彷彿有些損壞,一個桅桿斷了。
剛剛升帆出港的幾艘最大號地福船小心翼翼地駛出港口,在水道中央排成一列。不一會那艘孤船徐徐駛近,李朝水師上的弩床,拉滿了弓隨時準備發動。
白帆之下的船員們,稀稀鬆松地坐在船舷上朝著殺氣騰騰地李朝艦船擺手示意,其樣子就如午飯之後在甲板上曬太陽。
彎弓搭箭,枕戈待旦的李朝水兵們不解地看著大搖大擺朝他們駛來的大船,那船上水手的表情,哪是來打仗啊,分明是來赴宴。水兵們轉過頭看著自己的長官,但長官臉上同樣是迷茫的神色,轉頭看著艦長。
艦長命令一名旗手揮舞紅色旗幟,示意來船落帆。可是漢人的艦船彷彿沒有聽見,滿帆朝四艘船組成的陣勢衝過來。艦長又命令數十人在船頭大喊,如此大的海上,就算一千人一同大喊也跟蚊子叫一樣。看著來船越來越近,艦長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當來船進入弩床五百步射程的時候,艦長再也忍受不了了,下令放箭,一支響箭脫弦而出,劃過長空,艦長的心提到嗓子眼,口中唸唸有辭,千萬別射上船啊。
箭越飛越遠,幾百雙眼睛跟蹤著長箭,只見它在離漢人的船還有十幾步地地方落入海中。頓時,所有的人不禁「哦」了一聲。高麗水兵們的驚呼多是可惜之情,艦長的叫聲則是心從嗓子眼落下來,他可不想承擔與大明開戰地罪名。
各船同時揮動紅旗,叫喊著希望來船停下。來船上總算有人以旗幟回應。並且開始落帆。這也是一艘改裝過的四桅福船,前桅的帆一落,船的速度就降了下來,此時雙方最接近地地方已經不到一百步。大明船頭一人拿著個鐵桶朝這邊叫著:「我們乃大明遼東水師福州號戰艦。在外海遭遇風暴,船隻受損,現在請求入港修理補給;我再重複一遍,我們乃大明遼東水師福州號戰艦……」
幾名艦長都聽得懂漢語,不禁面面相覷,這個到底如何是好。其中一個機靈,命小兵喊道:「來艦下帆停船,等我們稟報上級再行定奪。」
福州號回話:「可以,請盡快稟報。」三桅上的帆都降了下來,船也逐漸不動了。幾名艦長的心也放了下來。其中一艘船轉舵,朝港內而去。
剩下三艘船就這樣圍繞著停下來的福州號,成品字形佈陣。雖然每艘船上的弩床都對著福州號。但氣氛已經不那麼緊張,在海上停下來的船等於浮著的棺材。
此時。木浦港內水陸兵馬統帥是李朝大都督李岳的弟弟李山,剛接到回船帶來的消息,遼東水師艦船要進港維修補給。這真是擺在他面前的一個難題。遼東水師勾結王路朝跟李成桂作對,在李朝上下幾乎路人皆知。但問題是,遼東水師從來沒有打明旗號和李朝作對,沒有證據表明地話,傳說就不能算數了。李成桂既然已經上表稱臣,也就是說遼東水師還是天朝上國的軍隊,此刻他們前來求助,如果自己不開港放他們進來,一旦日後遼王怪罪下來,李成桂還不得拿自己開刀啊!
李山又問道:「千真萬確只有一艘船嗎?」
下面回道:「千真萬確,後面再也沒有狼煙警報,說明後續沒有艦船。」
李山在堂上走來走去,腦袋裡飛速地思考著利弊得失,突然,他停了下來道:「放行,開闢出最偏的碼頭專供它停泊,要修理派工匠材料,要補給送水送食。另外派左軍營五十艘大福船在水道中警戒。」最終李山還是做出了決定,必須讓此船靠岸修理,否則遼東水師立刻會翻臉,好漢不吃眼前虧,無論如何不能得罪了。反正它就一艘船,能翻出什麼大風浪?
福州號緩緩停靠在木浦港最南端地碼頭上,此處偏僻,離主港有兩里地,五百步之外有幾艘船監視著它,一旦有問題,火龍弩床立刻會招呼過來。
李朝的官員們早就在碼頭上等候,船一停定,立刻有跳板搭了上來,一名藍衣錦帽地異族大漢從船上三兩步走下來。李朝官員上前恭敬作揖道:「我乃木浦守備金存,恭候將軍大駕。」
來人呵呵一笑道:「在下遼東水師福州號管帶艾達,謝謝貴方准許我船停靠。」
高麗人早就聽說遼東水師提督就是一名金髮碧眼的外族人,見到這位異族人金存也沒有太大驚小怪,回道:「請問艾將軍,不知道貴船哪裡受了損傷?需要多少材料和補給。」
艾達道:「哦,前桅被風吹斷了,需要一根一尺粗,三丈長的原木作為桅桿。另外還要若干淡水和食物,請金大人配合。」
金存道:「沒有問題,一切供應立刻送上,不知道將軍大概待多久?」
艾達道:「順利地話主要五天應該可以修好。這裡有些禮物,請金大人收下。」說著一揮手,後面有四名水兵擔著兩筐東西走下船來。
金存一看筐內,心中不禁一驚:黃金做的首飾,皮大衣,毛衣,還有遼東的水爐子,都是遼東最緊俏的商品啊。他的眼睛迅速放光,臉色立刻和善了許多。
艾達注意著他的眼色變化道:「金大人,我們這些船員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多天,這才看到陸地,是不是讓船員們上岸散散
金存已經被筐裡的東西吸引住了,連忙滿口答應:「呵呵,那是自然,只是,只是軍營那邊還請貴方遠離。」
艾達立刻答應:「沒有問題,沒有問題。一切都聽金大人吩咐。」說著話,看著金存的眼睛,艾達嘴邊不禁流露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