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笑道:「絕非此意,在下二人只是一介武夫,老夫人如此看覷,在下心中感激。從軍之人一入大營便應該以營為家,以士卒為家人,以身作則。」
謝道韞點頭道:「既然如此,老身不敢阻攔,只是二位大恩難報萬一。些微黃白之物請二位不要推辭。」
說著一個家人送上一盤金銀,何越道:「在下二人頗有點盤纏,老夫人給予我二人落腳之地,已經感激不盡,這錢財請老夫人收回。」
謝道韞見兩人不收只好作罷,讓王楨之陪同二人前往京口戌衛所稟到。王楨之滿口答應。
京口戌衛所位於江北,坐船渡過大江之後便到戌衛所。有王楨之這個識途老馬帶路,何越梁津二人很快就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此次北上東海郡的統兵宣威將軍謝羽。
這個謝家子弟年約三十,身材高大,氣宇軒昂,頗有種軍人的風采,這令梁津何越放下心來,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不是那種酒囊飯袋。
謝羽看到他們之後,第一句話既不是跟王楨之打招呼也不是跟何越梁津二人打招呼,而是朝何越問道:「你手裡的槍不是我謝家珍藏的兩刃槍嗎?怎麼在你手裡?此槍乃不祥之物,用必妨人。」
何越笑道:「今日我去了一趟貴府,只是替一個人捎個口信,家主便將此槍送與我。我當用此槍飽飲胡人之血。」
謝羽微微一愣,聽說是自己的家主將槍送給別人也無話可說,接著朝王楨之問道:「楨之兄,這二位就是你所說的那兩位?」
「正是。」
謝羽轉身朝何越梁津問道:「琰叔的舉薦信帶來了沒有?」
梁津忙掏出謝琰的舉薦信雙手呈上。謝羽看過之後朝王楨之道:「既有琰叔的舉薦信,跟我們謝家又有些關係,又得楨之兄大力推薦,這兩人我會關照,楨之兄請放心回去。」
王楨之點頭道:「如此有勞羽兄。」
「不敢不敢。」
將王楨之送走之後,謝羽朝二人問道:「你二人曾在太湖與孫恩流寇交過戰?」
「是。」
「從琰叔的舉薦信上看,你們在太湖似乎有不少人手,都是你們自己招募的?」
「確實如此,我們二人適逢孫恩作亂,高家莊出資讓我們招募鄉勇保護地方安寧,之後孫恩襲破會稽,流民日眾,我們收攏了一些地方上的壯勇,保太湖安寧而已。」
「看來你們頗懂行伍,既然如此先任你們為昭武校尉,各統步兵千人,就地訓練士卒,隨時北上東海郡。」
何越梁津兩人忙連聲道謝。接著梁津道:「將軍,我們這次北上,帶了二十名親隨,都是我們二人挑選出來的壯勇之人,可否充入軍營?」
「二十親隨,我要出去看看。」
只聽謝羽這話,何越跟梁津便知道這個謝羽絕非一般世家子弟,而是熟悉軍伍之人。管中窺豹,熟知大營事務的人只看訓練出來的士兵便可以知道領兵之人的能力,謝羽要見二十個士兵就是要看看他們兩人的將兵之才。
二十個士兵在謝羽將營前排成兩排,這些人各個挺胸收腹,兩眼平視,並沒有因為謝羽的到來而有所緊張。
謝羽在兩排士兵面前走過,接著退往一邊朝兩排士兵喝道:「拔刀!」
二十個士兵站著一動不動,令謝羽微微驚訝,何越上前一步大喝道:「聽將軍命令。」
「是。」
謝羽詫異地看了何越梁津一眼,接著喊道:「坐。」
二十個士兵動作劃一地坐下,其動作敏捷,行為規範,讓何越感覺這些人確實已經有點氣候了。
「立。」
「拔刀。」二十個帶刀的士兵紛紛將掛在腰間的佩刀拔了出來,一個個臉上充滿了沉凝之色,似乎馬上就要進行戰鬥一樣。
「把前面的營柵砍了。」
隨著謝羽一聲令下,二十個士兵發出一聲聲呼喝,朝百米外的營柵走去,在進入箭支平射程之後,江大龍發出一聲喊,前排士兵就朝前奔去,後排的士兵緊接著跟上。
「砍,砍,砍。」快速穩定的呼喝聲從江大龍的嘴裡發出,二十個士兵手下動作一致,結實的營柵在一刻鐘之後完全被拆除。
「退。」
兩排士兵收住手裡的佩刀,一步步退回來。
「止。」
看著兩排士兵停下,謝羽轉頭朝何越梁津道:「訓練得好,這樣的兵不管是誰統領都能夠用。現在由你們統帶一甲營和二甲營,兩營步兵俱是十里挑一,好生訓練。」
「是。」
梁津跟何越找到自己的部下之後,開始訓練士兵,可是在第三天下午,北方緊急軍報傳來,謝羽命二人連夜拔營北上。
雖然是在境內行軍,不會遭受敵軍的攻擊,但是在這樣長途快速行軍的過程中,他們還是吃盡了苦頭。趕到東海郡的時候,手下的兩千人幾乎都快成死狗了。
來到東海郡城,只見城外一副戰亂之後的樣子,還有一些屍體沒有被埋好露出一部分的肢體。何越梁津先是在東海郡城附近找了個靠山的地方紮下營寨,一邊通知東海太守。
剛剛才把營寨紮好,東海太守派人來訪,何越梁津急於得知目前的情況忙將來人請入營中。
「在下東海郡博士範文俊見過兩位大人。」
這個年輕的博士年紀跟梁津差不多,留著微微的鬍子,一身的書卷味。不過何越梁津見他在軍營中並無懼色,心裡暗自留意。
「在下昭武校尉梁津奉宣威將軍之命為先鋒來援東海郡。范大人不必客氣,先請將東海郡目前情況跟我們講一下。」
範文俊落座之後對二人道:「半月前,慕容德派人攻打郡城,劫掠附近各縣,所幸郡城早有防範,慕容德尚未成功。之後又多次來攻,直到五日前方才罷兵。」
何越朝範文俊問道:「慕容德攻打郡城,劫掠附近各縣可是因為軍馬糧草不濟?」
「正是如此,雖然郡城得保,但是附近各縣俱被攻陷,慕容德搶奪糧草掠走百姓之後便退兵回琅琊郡。」
梁津雙眉微微皺起問道:「慕容德在琅琊郡駐兵有多少時日?」
「已有三月,自從檢括戶籍之後,慕容德便兵頓琅琊郡,附近彭城郡、下邳郡都嚴加防備,不過我們東海郡首當其衝,避無可避。」
「半月前慕容德來襲大概有多少軍馬?」
「兩千騎兵和一萬步兵。」
「現在慕容德在琅琊郡的兵力如何?」何越朝範文俊問道。
「現今琅琊郡有三萬步兵五千騎兵。」
「東海郡有多少人馬?」
「東海郡原本有步兵五千,慕容德屯兵琅琊郡之後,太守大人又招募了兩千人。現在城中有七千官兵。」
範文俊對答如流,令何越大生好感,點頭道:「七千人破敵不足,但是守城應該綽綽有餘。雖然慕容德有三萬步兵和五千騎兵,但是真正能夠出動的人並不多,而且東海,下邳,彭城相距較近,若有戰事可以相互聲援,三城倉促之間不可能被慕容德攻陷。」
範文俊道:「在下也是這麼想,不過慕容德屯兵琅琊郡又是為何?此時已是寒冬,雖然鮮卑人擅長雪戰,但是我們憑城堅守,他未必能夠討得了好處。」
梁津道:「慕容德為何屯兵琅琊郡這恐怕要親自問過他本人才能知曉,況且此時又謝將軍做主,不可妄自猜測。」
何越接著問道:「東海附近各城距離遠近如何?」
三人年紀相差不大,說話間也沒有繁文縟節,頗為投機。範文俊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回答:「彭城在東海西南五十里,下邳位於東海南面百里,琅琊在東海東北,距離東海八十里,騎兵朝夕可至,步兵若是應急一晝夜也可到達。」
「附近就只有琅琊郡被慕容德佔據?」
「並非如此,除了東海東北的琅琊郡之外,還有西北的蘭陵郡也在慕容德手中,只是蘭陵郡城距離東海有一百五十里,蘭陵西面百里外又是我們的高平郡,因此慕容德若是屯兵蘭陵郡毫無用處。除此之外沿海還有艾塘、龍沮兩縣也在我們手上,兩縣雖小,但是沿維水而建,城牆頗為堅固,急攻難下。不過若是慕容德攻陷東海,艾塘龍沮二縣勢難保全。」
何越心裡暗忖,這博士還真是博士,對附近各城遠近瞭如指掌。
範文俊見二人不再開口,沉吟了一會問道:「謝將軍何時才能夠到達東海?」
「十天半月估計就會到了吧。」何越知道範文俊主要是來問謝羽兵馬到達的時間,不過這事情可不能隨便說出去,隨口說了個含糊的日子。
範文俊心裡暗歎了口氣,這時間實在是太含糊了,知道何越跟梁津二人是不會告訴自己,不過有了這個含糊的時間自己也能夠向太守大人交差了。
又閒聊了幾句之後,範文俊告辭離開軍營返回東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