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之勖正在瓊瑤苑與紫小聲說著話,見我進來,神色陡變,急道:「蓉兒,怎麼了?」
我木然的抬眸,看著洛之勖著急的臉,許久,才顫聲道:「師父,他,死了,已經死了。」
洛之勖向紫使了個眼色,直到她退下,才道:「蓉兒,這是國事相爭,終有一方傷亡。」
我閉上眼,喃喃的道:「國事相爭,國事相爭。為什麼我就一丁點都不知道,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也沒有人告訴我一聲。」
洛之勖道:「蓉兒,告訴你這些有什麼用,段氏與你並無干係,你又何須如此?」
我頹然的坐下,道:「師父,段氏一家是怎麼處置的。」
洛之勖歎了口氣,道:「他們是叛逆謀反,按照法度,滿門抄斬。」
我看著窗外的木槿搖曳,淡聲的道:「師父,我想去他的墓前祭奠一番。」
洛之勖沉吟了片刻,道:「蓉兒,師父這就去準備車架,你讓紫掩護你,我們在東邊的宮門會合。」
紫替我換了婢女的宮裙髮髻,避了宮道,尋了僻靜的小路小心的將我帶到東邊的宮門。
宮門前侍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的極為嚴密,見我們過來,已是一聲喝問:「做什麼的?」紫已是笑著將兩錠銀元遞到那侍衛手裡,接著才量了量令牌,道:「瓊瑤苑的如貴妃讓我們出宮辦點事情。」
「辦什麼事情?」那侍衛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她怎麼看著這麼面生?」
紫笑道:「她原本是如貴妃貼身的,今日是頭次出來。大哥不認識是自然。」
那侍衛點了點頭,道:「速去速回,別耽擱的太久。誤了下鑰的時辰。」
紫忙笑道:「明白,明白。多謝大哥了。」
出了宮門,洛之勖早已是候在那了,見我們出來,忙掀簾讓我上車,又對紫道:「你在這候著。如貴妃是從這個宮門出來地,他們要尋,也是沿著這來,你在這留意些。」
策馬揚鞭,一路疾奔。
我木然的坐在馬車中,頭腦震盪轟然,想著曾經發生的種種,想著最後那次地見段承康,他痛苦的嘶啞了聲說。蓉兒,你怎麼對我這麼地殘忍。
從此之後,就是訣別。天人永隔。
而我,就是對他那般的殘忍。在他願意拋棄一切。背叛一切的帶了我離開的時候,我只有拒絕。就算前面美景如畫,也不願與他同往。
在他滿懷歡欣的在北疆奮戰之時,我卻是選擇了進宮,告訴他,因為那裡有我希望地榮華富貴,無上榮耀。卻不知,就是這個理由,可以讓他拼了命出去……
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都離我而去了,都離我遠去了,再也無法相見了。
「吁——」洛之勖勒住馬,停穩了馬車,才道:「蓉兒,到了。」
我探身下車,極目之處,皆是荒涼。
只有面前那一黃土靜靜的立在面前,上面什麼都沒有寫,只有幾根枯枝迎風而立,而那裡面掩埋了那個曾經俊雅瀟灑的男子,永遠眉眼含笑的看著我的男子。
我腳底一軟,跌坐在那土堆前,靜靜的看著那幾枝枯枝,迎風搖曳。眼淚卻是一滴都再也落不出來。
承哥哥,那個曾經儒雅俊逸的男子,已經遠遠地離我而去了。
獨留了我這一世的虧欠……
我伸出手指,緊緊的探入黃土之內,心已是麻木地感覺不到一絲痛楚。
洛之勖一把將我抓住,說道:「蓉兒,別這樣,你肚裡還有孩子,你要為孩子著想。」
我仰臉看著那蒼寂遼遠的天際,輕聲道:「師父,他是真地離我而去了嗎?」
洛之勖將我拉起,道:「蓉兒,還是回宮吧。你來看過了,也算是盡了這一番兄妹地
我點了點頭,默然的坐回車架上。透過帷簾,看著周圍地景致飛逝,所有的一切是再也難以回去了。就此離開了。
李公公已是在瓊瑤苑等候了,來回踱著步子,一臉不安,見我回來,忙道:「娘娘,你總算是回來了,老奴可是急死了。皇上命了老奴,讓娘娘一回宮,速去御書房。」
我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外走,淡聲道:「那走吧。」
李公公卻是突然將我喚住,「娘娘,老奴知道您在怪老奴沒有將消息告訴你。」
我身影未動的站著,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事實。就算是告訴我,我也不能改變既定的發展。
李公公見我未吭聲,接著開口道:「其實,老奴盼這一天已是很久了……」
我驀然轉身,緊緊的盯著李公公,顫聲道:「段氏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
李公公的目光穿透過我,好似穿透過往,語聲狠沉的道:「從岢嵐在老奴臂彎中闔上眼的那刻,老奴就已經決定,岢嵐身上的每一滴血,都要段家全部加倍的償還。」
我震驚的看著李公公,道:「公公,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李公公收回目光,定定的看著我,道:「也許,你還不知道真正害死岢嵐的是誰吧?老奴現在就清楚明白的告訴娘娘,就是娘娘認為是恩人的段將
我愕然震住,猛然想起那次出宮見梅姨,梅姨突然對我說的話,讓我離段氏遠一些。不明不白,突兀的一句話。原來,所有都是有由來。
我看著李公公,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梅姨和段氏怎麼會有冤仇。」
李公公道:「從一開始,老奴也是不明白,可岢嵐總是對老奴說,她覺得大限將至。老讓她將樂信坊關了去,什麼都不管,隨老奴回鄉。她卻是不願,只說她沒有辦法。無論老奴怎麼問,她都是不說。老奴也不知該怎麼辦,見她不喜繁華,便替她在偏僻之處置了屋舍。直到她生辰那日,老奴到時,她已是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老奴一陣慌亂,抱著她喚了許久,她才醒了過來,虛弱的將一切告訴了老奴。老奴這才明白,她為何沒有辦法。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段家的人,是他們完成野心的一顆棋子,待你親厚,也是因了同病相憐之感,不願見你有絲毫損傷。段將軍殺岢嵐,也是過河拆橋的殺人滅口。一顆棋子沒有了利用價值,就會成為棋面上最大的障礙,必須除去。」
我腦子裡面一片空白的聽李公公說完,怎麼也難以相信,梅姨竟是段將軍的人。卻又越想越覺可笑,所有的一切都在一開始就很明白,只是我不去想,不願意去想罷了。
我長歎了口氣,道:「一切都過去了,諸事已經塵埃落定,梅姨也應該可以安息了。」
李公公點了點頭,似才想起自身的任務,忙道:「娘娘還是速去御書房吧。皇上今日心情似乎很不好,娘娘還是小心一些,說話留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