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話才出口,碧珠扶著我的手頓時猛地一緊,竟有些微微的抖了起來。我斜睨了碧珠一眼,狀似沒有察覺懷疑般的往回走。
快到瓊瑤苑的時候,就已遠遠的看見侍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將瓊瑤苑裡外圍了個嚴嚴實實,見我回來,齊身打千請安:「如貴妃金安。」
我拂了拂手,往裡間走,齊兒住的房間外密密的跪了一干奴才婢女,趙維坐在床榻邊,握著齊兒的手,看著太醫給齊兒診傷。
李公公在門邊站著,給我使了個眼色,這才向裡傳道:「皇上,如貴妃回來了。」
裡面一片死寂,似乎都可以聽見呼吸聲,趙維坐在床榻邊,如若未聞的看著昏迷的齊兒,沒有吭聲。
我深吸了口氣,走了進去,俯身請安。
趙維看也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讓我起來的意思,讓我就一徑的俯身站著。
那邊太醫已是診出了結果,幫齊兒也包紮好了,齊兒小小的一個小臉被白布層層的裹著,遮去了一張臉的大半,襯得一張小臉越發的可憐,如在泣訴,如在控告。
太醫躬身小心翼翼的向趙維稟報結果:「皇上,大皇子是福壽之身,雖是摔得有些重,卻都只是皮外傷,沒有摔著筋骨要害……」
太醫的話還未完,趙維已是沉聲開了口:「沒有傷著筋骨要害?」
太醫聞言,顫抖的跪了下去。「微臣罪該萬死。」
趙維沉吟了半響,都沒有出聲,只是握著齊兒地小手,最後,才寒聲道:「先退下吧,給大皇子將藥煎好,大皇子倘是好了,朕再來定你的罪。可若是。不好了……。你應該知道怎麼辦。
太醫跪在原地。俯身叩頭,顫巍巍的謝恩,「謝主隆恩,微臣明白。」
李公公走了過來,領了太醫退下,順手掩了門。
趙維撫著齊兒的小臉,歎了口氣。這才說道:「起身吧。」
因為彎身俯跪的太久,身子已經有些僵硬,猛然要站起來,身子晃晃的竟是站不穩,眼見著欲倒下去,趙維已是飛身過來,一把將我攬在懷裡,眼裡的關切一閃而過。反而是冷了聲。責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明明恍若關切的話語,從他地嘴裡出來,卻似冰似刀。寒地沒有溫度,只剩責怪。一個字一個字,冷寒深沉,如冰寒大雪從頭,猛然澆下,淋了全身,每個毛孔都是寒徹透骨,沿著血脈快速地蔓延道五臟六腑,整個心都似要糾結了起來。
那張臉也是冷沉的看不出任何表情,我的手不禁抖了起來,輕輕的推開他,重又俯身請罪:「臣妾罪該萬死,沒有照顧好大皇子。」
趙維的手還僵在半空,見我俯身請罪,手動了動,似乎要將我攬入懷中,最後,竟是什麼都沒有,只是,轉過身,輕聲的說道:「對不起。」
聲音低微的不可聞,恍若是我一時地錯覺,在我想辨出是真是假是實是幻的時候,辨出他為何說出對不起,是為了齊兒,還是方才對我的責怪的時候,他已是下了旨:「如貴妃照顧大皇子不得力,禁足三月。」
又是三月的禁足,趙維這次倒是寬容,沒有責怪瓊瑤苑的一干婢女奴才。
我喚了凌姑姑過來,問她今日是怎麼的情況,怎麼就出了這樣的狀況。紫玥因幫著我在廚房做桃花酪,無法去照顧齊兒,只留了凌姑姑一人。
凌姑姑雙眼通紅,一臉後悔,哽咽著道:「奴婢也不清楚,大皇子怎麼就摔了。今日奴婢腸胃正好不適,所以陪大皇子去放風箏地時候,中途走開了一會,可待奴婢回去地時候,大皇子已是摔了,當時身邊只有小安子一人,其餘的人都離的極遠,所以也不知道情形。幸而還好,正好逢上梁公公,才沒讓奴婢們手忙腳亂地出了大漏子。」
「梁公公?」我心裡莫名的一慌,看著凌姑姑,問道:「是那個梁公公?」
凌姑姑沒有覺得有何不妥,只是如實的說道:「是御前的梁公公,梁安。」
梁安,那個淑妃安置在御前的人?
我的手不由握緊,大腦一陣空白,心裡明白,該來的,怎麼也逃不過。就算是我想置身事外,不參與宮闈之爭,也是無法避免他人的算計責難。
齊兒自摔了以後,一直昏迷不醒,到了晚間,卻突然的發起高燒了起來,渾身灼熱發燙。
太醫因了趙維的旨令,一直候在外間,見我傳喚,忙走了進來。
我不安焦急的看著齊兒,這個孩子,在我身邊,已是待了三年多,我看著他由幼小的嬰孩,一點一點的,慢慢長大,牙牙學語,蹣跚學路,乖巧聰明,聽著他每日親暱的喚我「母妃」,一聲一聲,甜糯稚嫩的聲音,喚進我的心坎中。小小的孩子,已是懂得很多,對我極是尊敬。而我,從初將他抱在懷中的那刻起,就已是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思,只當他是我的親生,將對那個曾大意失去的孩子的愧疚,全部的彌補到了齊兒身上。
我實在不敢想像,如若他就這樣的離我而去,會是怎麼樣子的一個情景。
太醫已是請好了脈,回稟道:「娘娘不要太過擔心,一般的摔破額角,都極易引起高燒。今夜,燒退了,就應是無礙了。」
我木然的聽太醫說完,撫著齊兒滾燙的小臉,淚氤氳的在眼中旋繞,哽咽的道:「齊兒,都是母妃不好,都是母妃沒有照顧好你。齊兒,你一定要沒事,一定要好起來……」
太醫默聲的退了出去,才至門邊,已是躬身請安,「皇……」
才出了聲,已是被人生生的打斷,趙維的聲音也是極其輕微,「大皇子怎麼樣?」
「回皇上,大皇子只要今夜退了燒,就無礙了。」
後面再說的什麼,我已是聽不清明,只是紫玥第二日替我梳洗的時候,趁身邊沒人,輕聲對我道:「主子,皇上昨夜在瓊瑤苑外站了半宿,定是也極擔心大皇子,主子怎麼沒有讓皇上進來呢。」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還是初入宮時的眉眼,幾年過去,歲月似乎未在我的臉上留下痕跡,只是眼睛已經不再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