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公公給我的名冊上來看,這惠昭儀和皇貴妃還算是堂姐妹,而這惠昭儀的父親正是江南織造。我心裡一亮,難怪這錦緞連御宦司都沒有記錄,原來,雖是御用錦緞,可是,只要並未送進內務府,御宦司怎麼會有記錄。而內務府本身就專門設有專管江南各地織造衙門內務的織造,所以,江南織造能與內務府勾結起來,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只是,在羅帕已失,事情都已敗露之後,她怎麼還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穿著這樣的錦裳,而且還是在各宮妃嬪面前。不管是誰拿到了那方羅帕,看見她的穿著,都會起疑,就算不懷疑是她,也會覺得她定是參與其中。唯有的可能只有她並不知情,而且,還成了別人手中的箭靶。我心底一驚,難道是皇貴妃。入宮後,皇貴妃因與惠昭儀自小就熟識,兩人走的也較別的妃子來的近,就連惠昭儀的被恩寵,也是皇貴妃在劍傷後適時向皇上薦的。我不由抬眼看了看皇貴妃,她正在看妃嬪送的賀禮,臉上也是一貫的淡雅。可是,如此淡雅之人,竟有如此縝密狠毒的心機。
我的腦裡混亂不堪,所有的事情越發的糾結了,理也理不順。姑姑的被人操控之死,我的茜色羅帕……,這些事,好似相關,卻又像差的十萬八千里,根本無關。
我穩了穩神,忙笑道:「都是各姐妹的美言,我也只是拿這些當個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的法子罷了。」
惠昭儀輕哼了一聲,拿著畫卷看了一眼,「喲,這荷花畫的還真是那麼回事,難怪人家都傳說如貴妃才情冠絕京華,看來此話不假。」
好好的一句讚揚話,被她那麼陰陽怪氣的說出來,聽著,怎麼都覺得是在揶揄。玉妃的眼裡一閃而過的歡喜,旋即又一如往常的笑了,讓我都覺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華昭儀站在一旁正欲開口,太監已在外揚聲報,「皇后到。」傳報間,皇后已走了進來。一時間,所有的妃嬪都俯身行禮,「恭請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朝服鳳冠的走到席首坐下,揚了揚手,「都起身吧。」
而後,落座開始宮宴。
皇后舉杯向皇貴妃祝酒,「妹妹國色天資,初入宮,就受盡恩寵,如今,短短幾月,連晉位兩級,位居皇貴妃。現在,就希望皇貴妃能早日懷有龍裔,為皇室添枝散葉。」
看來,皇貴妃被賜不孕的消息宮內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皇后此刻表面上雖是關切祝賀,實則明顯的意有所指。
皇貴妃臉色微微一白,沒有任何言語的舉杯,仰脖飲盡,對著皇后淡笑著躬身謝禮。
坐在我身側的惠昭儀明顯的不忿,在接到皇貴妃的眼色警號後,也只好隱忍的不動聲色。
我微微輕笑,假意身子一晃,手中的酒杯翻轉歪斜,杯中的瓊脂玉露傾潑而盡,全灑在惠昭儀的衣袖上。
惠昭儀本已是強忍了一肚子的怒意,這會被潑了一身的酒漬,心中惱怒的站起身,恨恨的盯著我,侍立在身後的宮女已紛忙上前,替她擦拭衣上的酒漬。惠昭儀不耐的拂開宮女,懊惱的低聲說,「不用擦了,不用擦了,這茜色羅裙是最不禁染的,擦了也沒用。」
我取了絹帕親自替她將酒漬拭乾,眾妃嬪的眼神也是各樣,皇后緩聲溫言道:「如貴妃也是不小心,一會,本宮讓錦嬋送兩匹雲綢給惠昭儀。」
我忙低頭謝恩,「謝過皇后娘娘,都怪臣妾莽撞。」
一頓宮宴最後竟是悄聲無味的吃完,妃嬪也都恭謹從容的告退了出來,各自回宮。
我心思複雜的回到怡悅閣,紫玥跟在我身後踏進內室,「主子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我搖了搖頭,若真是牽出了線頭,後面牽扯出來的人不知道會有多少。別說後宮各妃嬪之間的相互明爭暗鬥,幾人各成一派,單說此事牽扯出的朝野之人,怕要牽動起整個朝野的紛爭傾軋。
當初趙維未晉位之時,當時的太子妃已和燕妃因為家族利益牽掣,而糾結成派,只是後來因了燕妃懷孕,兩人關係才漸漸淡了下去,直到最後燕妃不慎跌倒造成小產,並且終身難孕,燕妃的性子更是淡了下來,爭寵奪愛的心也減了,漸漸的就像先朝的一些太妃一樣,每日在燕辰宮吃齋念佛,後宮的紛爭,她也是再也不予理會,只是偶爾才出燕辰宮走走。
而玉妃因當時嫁與趙維時,身份相較她們太過卑微,剛入太子府時,如一貫的妃妾一般,只知爭寵,憑著兩度懷孕讓自己的父親加官進爵,最後竟是官拜二品。因此,早已和皇后成了敵對,除了偶爾的定省請安,倒也不見兩人的走動。
直至後來的選秀冊封,多半的嬪妃也是從入宮起,就倚在了皇后身側,剩下的要麼各自為伍,要麼就和皇貴妃走的極近,特別是皇貴妃劍傷後向皇上薦了惠昭儀之後,來蓮瑤苑走動看望探病的人更是多了起來。
後宮的嬪妃,誰也是不願不得恩寵,孤獨老死的吧。
我歎了口氣,對紫玥道:「你去找下小喜子,看看李公公回來了沒有。」
紫玥點頭領命而去。
所有的事情,比我想像的要雜亂的多,宮中的勢力也早不是表面上的朝廷與陳氏兩股之間的爭鬥了,更多的,也許想的是怎樣的盡收漁翁之利吧。
我喚了慧妍進來,「你明日一早就出宮,去看下梅姨,順便幫我打聽一些事。」
宮中的有些事,就算是明問李公公,他也很多時候有很多事情是並不方便說的,也因為牽扯到皇室的秘密,恐也是不願告訴我的,而梅姨,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是段將軍安置在京中的眼線,打探皇室和各地方的消息,手中掌控的消息定不比宮中的密探知道的少。
本來這種胭脂懷柔鄉就是最好探訪消息的,各種的小道謠言也是絡繹不絕。而樂信坊作為京城最大的歌舞坊,來的也多是高官顯宦,富家子弟,消息更是紛雜零多。
以前,因為不關己事,也是無需知道更多,所以,也不去過問些什麼,而如今,卻是不得不知了。
我將那塊茜色羅帕遞給慧妍,「你將這帕子交給梅姨,看看她怎麼說。」
慧妍是第一次見著這方帕子,展開看見我的生辰八字時,已是大吃一驚,「小姐,你怎麼有這帕子的。」
「你還是先別問這麼多了,明日記得凡事都要謹慎些,知道嗎?」我看著慧妍,輕聲道:「現在,幸好還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過,我擔心,這身份要瞞,恐是也難得瞞久的。」
宮中的密探何其的精明詭異,要打探一個人的真實身份,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難的事情。不然,順王爺不可能就因了我一支舞,就能夠查到我真實的身份。
以後,凡事都真的需萬分的謹慎小心,不能漏出丁點的破綻,不然,只要太后或者別的人起疑,想要著手執意查得水落石出,定是要不了多少時日,我的身份就會敗露了。到時,不僅不能替父親昭雪,還要牽扯的段家的欺君之罪。就算,瓊華公主已嫁與鎮北侯,可與這欺君之罪比起來,犧牲一個瓊華,倒也是極正常普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