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撫琴弦,已是脆聲丁冬。
披在身後的散發因為沐浴的關系,還在滴答落水。
清秋寥落,鴻雁飛鳴。
恍若回到與婉兒姐姐一起歡笑彈琴的那個初秋。
她輕輕撩起一根琴弦,笑意岑岑的看著我,教了我這曲《平沙落雁》。
燭影飄搖,在對面的牆上拉出長長的投影。
無聲無息中,他已經來了。
還是沒有通報。
當今聖上,意欲如何,無人能問。
我淡淡一笑,手指輕轉,成了一曲《鳳求凰》。
他依舊無聲,站在原地。
搖曳的燭影,映得他的身影寂寥悵然。
我無意再彈,收住手,最後一個單音在琴弦外繚繞。
身後他低沉的聲音傳來,“意攜手相向,無奈佳人,已不在東牆。”
我轉身,凝望他恍惚的雙眼,輕吟,“卻依舊願得相知人,從此共白頭。”
他這才回過神,怔怔看我。
原來他還記得。
願得相知人,從此共白頭。是先皇對姑姑的承諾。
趙維與我,都是知道這句話的。
當時雖不大明白,但深記於心。
可是記得又如何,我已早不是那時的蓉兒。
只是段亦如。這個江山大局棋盤上一顆任人隨意撥弄的棋子。
心內一酸,低頭,俯身請安。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顎,雙眼如冰,“聽李康說,你今天去過燕辰宮?”
我別開頭,淡淡的回道:“只是去看看燕妃。”
“以後,不要再去。”他頓了頓,撥動一根琴弦,“這不是將軍府,以後你不要再這般胡鬧任性。”
我轉頭,冷冷的看向他,不做聲。
胡鬧任性?難道去探望他病中的妃子就是胡鬧任性。
屋內恢復沉靜。
沒有琴聲,他也不再言語。
李公公將食盒放在桌上,“皇上。”
他走到桌邊坐下,“傳太醫。”
公公應聲退下。
“過來吃點。”他皺眉,聲音還是一貫的深沉。
我愣了愣,這才走到桌邊,打開食盒。
裡面就一碟糕點,一壺酒。
我斟了兩杯酒,將糕點拿出來,馥郁的香氣氤氳滿室。
是百花糕。
以前姑姑都是親手做這些糕點。
在花團錦簇的季節,擇取嬌嫩芬芳的花蕊,釀出蜜汁,配以上好的面粉與其他調配品,和制而成。
繁雜的工序,姑姑卻樂此不疲。
除了宮女摘取花朵外,其余姑姑都要親力親為。
包括挑選出合適的花蕊。
我拿取一塊,放入口中。
久違的味道,噎在喉中,嗆得我眼淚直流。
混亂間,陌生的男子氣息鋪天蓋地。
雙唇驀地被封住,辣辣的汁液滑入口中,迷糊了神經,緩解了方才的干澀難過。
“好點了嗎?”溫存的嗓音近在耳邊。
我睜開眼,他的臉就在咫尺,單手挽住我的腰。
以口渡酒。
我這才反應過來,渾身燥熱,雙頰倏地羞紅。
他瞇著眼,雙眼含笑,深深看我。
我低下頭,想從他環中掙脫。
腰上的臂力加重,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顎,臉孔瞬間貼近,雙唇被狠狠的吻上。
從未有過的感覺,炙熱迷亂,震撼強烈,讓我渾身癱軟無力。
門外一陣慌亂。
他這才直起身,手依舊攬在我的腰間。
“李康,進來。”
李公公站在門口,沒踏進一步,“皇上,劉太醫來了。”
他沒有做聲,抱起我,走向床榻。
我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軟聲喚道:“皇上。”
他將我放在床榻上,“李康說你下午不舒服,也不肯讓太醫給你看看。”
我拉住他的衣袖,輕聲說道:“可是,臣妾真的沒事。下午只是太熱了。”
他盯著我嬌羞的臉,雙眸深邃,看不出裡面的情感。
逼迫得我不敢再看,只得垂了眼眸,眼光下移,遁入眼睛的竟是他緊抿的雙唇。
方才那一記深吻的感覺復又隴上全身,讓我只覺四周再度燥熱。
他似看穿我的想法,細長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唇,輾轉反復。
我渾身一顫,閉了眼,喟出一聲輕歎。
他啞聲吩咐,“都退下吧。”
房門關上的聲音細微而又清晰。
他的手從我的唇邊游移到腰間,令我渾身酥軟滾燙。
濕潤的吻從頸項纏綿往下,周身瑟瑟發冷,我這才驚覺,僅穿的寢衣不知何時已脫離身子。
我不禁嬌喘出聲,側臉睜開眼,燭光依舊飄搖,那火光似燒到我的身上般,讓我口干舌燥。
心慌意亂之余,我揚手抓住床帷,想將它拽開,覆住那搖晃的光影。
手臂的動靜驚動了他。
他抿唇邪魅一笑,伸手猛然一拉,金鉤叮當作響,垂幔震蕩中散開,搖擺。
最後陷入我的眼睛的,是他定定望著我的迷離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