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對佛教沒什麼好惡,只不過自東漢魏晉以來,佛了北朝更是到了極致,佛教佔用了大量的田地和人力,跟朝廷搶奪人口和賦稅,而寺廟則養了大量不事生產的僧侶。宗教的盲目發展已經給一個國家帶來了不利。人們的思想也受到了侵蝕,不再希冀於自身的努力,而寄托於虛無的來世。對於此中情形,當然好多的有識之士看到了這一點,北朝可以說是一直在滅佛與復佛之中徘徊。本朝的太武帝便是其中有名的一位。
當日太武帝曾下令:「先盡誅天下沙門,毀諸佛像。今後再敢言佛者,一律滿門抄斬!」佛教在此高壓政策下漸漸蕭條,許多高僧或是遠走,或是被迫還俗。曇耀禪師便是其中一位。
但是拓跋浚從小受父親太子晃的影響,對佛教有著極大的好感,而如今看拓跋浚的神色,還有朝堂上對曇耀禪師的寵信程度和隱隱露出的態度,復佛似乎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對此馮寧挺擔心的,擔心佛教會拖垮這個國家,但她目前所能做的也就是在佛教無邊無盡的權利上盡量地給出一些限制。
可是該怎麼做呢?如今哥哥和李沖都在外地為官,不可依靠,至於其他的人馮寧也不想去結這個黨,惹人非議。所能做的也就是通過拓跋浚來影響朝政,可是拓跋浚是個有主見的明君,不可能為了她而影響朝堂。該怎麼說呢?馮寧煩躁地撫了撫額頭,自己要是不趟這趟混水也是可以的,只是心裡總不是回事,既然已經知道歷史的曲線。既然已經站在這個天下的至高點。總要做點什麼,讓這個天下更好一點,讓民眾更加好一點。馮寧不知歷史上地文明太后是怎樣地,但是她在披上皇后朝服的時候,感覺到的不僅是權利,更是責任,對大魏這個王朝的責任。至少不能遜色於原來的文明太后,否則穿越千年的記憶又何必呢?
馮寧正想著時,侍書走近喚道「娘娘,曇耀禪師來了!」
「快請!」馮寧理了理衣裳。便起身相迎,這樣的人物,是絲毫也不能失禮的。
在宮殿門口,馮寧看見了一直在傳說中的曇耀禪師,只見他鬚髮皆白,眉目祥和。看起來明明是近百歲的老者,長鬚飄飄。可是皮膚卻依然如同嬰兒一般地光滑,一雙眸子微微開闔。就算是閉上的時候,你站在他的面前也有一種被他凝視的錯覺,而且這種凝視的目光絲毫不會讓人感到侷促不安,反而升起一種親切感。
馮寧暗歎一聲。難怪拓跋浚父子兩代都對其信任有加。聽說很多朝臣貴族都已是他半個信徒,在普通百姓中更是地位之高。馮寧心中又是一聲輕歎,與這樣的人物交手。有必要嗎?也許可以有一個兩全地局面。
「娘娘有禮!」曇耀禪師對著馮寧微微一欠身便算是行了禮。
馮寧眼中一閃,笑道:「禪師有禮!曦兒在這邊,就有勞禪師!」便親自在前領路,往拓拔曦養病的偏殿走去。
「娘娘所說,愚僧莫不敢尊!」曇耀禪師亦是一笑,便仿若在自家似地,不緊不慢地跟上。
來到偏殿,曇耀禪師倒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儀式,對馮寧一施手,便在拓拔曦的床前團膝坐下,閉上眼,開始誦經,莊嚴肅穆,意境深遠。
在這殿上,時光似乎靜止了一般,唯有那平緩悠長的誦經聲毫無間斷地迴盪在大殿裡。
馮寧本不十分信,此時卻也在心底升起敬慕之情。
半響,曇耀禪師方祈福完畢。馮寧忙恭謹地請其到外殿喝茶。餘下侍書等人收拾。
「聽聞這茶便是娘娘所創,果然是妙不可言!」曇耀禪師喝了一口清茶便誇道。
馮寧卻笑了,一個無法擺脫世俗的高僧是很好對付的。「禪師言重了!禪師既然是方外之人,又何必據於世俗地禮儀。本宮今日才算看到了佛法地宏大!禪師能在如此困難的情境中堅持自我,讓本宮十分地欽佩!」
「娘娘這麼說僧愚便放心了!」曇耀禪師是聞絃歌而知雅意
「禪師不必客氣,本宮的娘家本就是禮佛之家,只是只能隱於暗處,如今也快雲開霧散了!」馮寧微微一笑,語帶試探。
果然,雖然是一閃而過,曇耀禪師卻是有些許地放心。馮寧捕捉在眼裡,越加肯定。
「如此,娘娘真是功德無量!」曇耀禪師誠懇地行了個禮。
馮寧笑道:「本宮可不敢受,佛法本就是普度眾生的,望禪師將來以民為本,免得將來又欲先前之禍。」見曇耀禪師是個聰明人,馮寧索性也就半挑明了。
曇耀禪師先是一愣,然後立刻念了聲佛:「娘娘放心,我佛本就慈悲,愚僧牢記!」
「禪師放心,如此這佛法必會照耀大魏!」馮寧也客氣道。
兩人見大事已定,隨即又是一陣閒聊,好一會,曇耀禪師才告辭離去。
「娘娘,那今天公主殿下的藥要不要喝?」一個專門復勢拓拔曦的小宮女怯怯地問道。
「當然要喝呀!人生病了不吃藥就能耗?」馮寧一個凝神,面無表情地說道。
「可是……」小宮女還想再說,卻被侍書一把拉住:「娘娘怎麼說就怎麼做!」
馮寧不可之否地搖了搖頭,自接過小宮女手裡的藥碗,走到拓拔曦的床邊,輕拍道:「曦兒,曦兒,醒來,吃藥了!」
拓拔曦慢慢地睜開眼睛,一看馮寧手中的藥碗,又急忙閉了眼睛,企圖矇混過關。馮寧有趣地一笑,一把抓起女兒,柔聲道:「曦兒乖,喝了藥就好!「
「不喝拉!那個人的聲音好吵啊!曦兒頭好痛!」拓拔曦嘟起嘴撒嬌道。
馮寧心疼地撫了撫她的髮絲,但還是不動搖地舀了一勺藥遞到拓拔曦的嘴邊。拓拔曦見沒法逃避,看看自己的救星都不在,只得乖乖地喝藥。
「曦兒乖!」直到半碗藥都餵下去,馮寧才鬆了口氣,「曦兒想見父皇和哥哥,對嗎?」
拓拔曦眼睛一亮,連連點頭,說不出地可愛。
馮寧疼愛地一笑:「父皇等會子做完事就來了,只要曦兒乖乖喝藥,哥哥母后讓人去接來!」
拓拔曦又點點頭,為表示決心,一下子一口氣喝下一大口,隨即就苦得皺起了眉,舌頭也伸出來。馮寧心疼地忙拿起準備好的蜜餞放進拓拔曦大張的嘴裡。然後轉頭吩咐:「侍畫,你去離宮,把兒接回來!」
看著侍畫領命而去,拓拔曦開心地笑了,馮寧也欣慰地笑了。兄妹情深,真是很好!
晚上拓跋浚來時,陪著拓拔曦和拓拔瘋玩了一陣,待到兩個小孩子累了。馮寧才與他說起今日曇耀禪師祈福的事,馮寧因有言在先自是說了不少好話。
拓跋浚本就是信任曇耀禪師,聽了更是高興,便說道:「寧兒,你說朕下旨復佛怎麼樣?」
「可是這是先皇下旨禁佛的,會不會有阻礙?」馮寧一聽,好在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對於此也不會去白癡地反對,只是意思意思地說道。
「現在誰不偷偷地敬佛,管得了明面的,管不了暗地裡的,還不如讓一切光明正大。」拓跋浚歎道。
「既然這樣,浚哥你便做好了!只是不要一下子就放開,總要有個過程的!」馮寧狀似無意地說道。國家管制一些總是沒錯的。
拓跋浚卻留了心,不說話地想了一陣,方才應道:「這個朕醒得!」
馮寧一笑,便扯開話題,兩人又說笑了一陣,才歇下。
第二日拓跋浚在早朝時下詔,初復佛法。命太監於朝堂對群臣宣旨:「天下承風,朝不及夕。往時所毀圖寺,仍還修矣。佛像經論,皆得復顯。」並且遣人四處去尋回高僧。但是其他諸如敬立佛國、僧捨、堂閣,朝廷和皇家的施捨等等卻有意無意地沒有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