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吧。」馮婉淡淡地說道。
「還好拉。」馮寧一踏進殿裡就覺得與往日大不相同,她緊緊地握住手中的卷軸,低聲應道。
「剛才皇上來過了。」馮婉轉向書案。
順著馮婉的視線馮寧也看到了案上一個明晃晃的黃色卷軸,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是什麼?」馮寧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自己看吧。」馮婉深深地歎了口氣。
馮寧鼓足勇氣,衝過去,拿起案上的黃色卷軸,深吸一口氣,展開。
「怎麼會這樣!」馮寧喃喃道,那個象徵至高無上的卷軸已不自覺地滑到地面。
馮婉走過去,彎腰撿起,慶幸一開始就支開了所有的人,不然將會是怎樣的駭然大波啊。
「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有必要那麼驚訝嗎,皇上他一直在等你長大啊。」
「#183;#183;#183;#183;#183;#183;我。」馮寧說不出話來,腦海裡都被「貴人」兩字佔滿了。
「封你為貴人已是天大的恩寵了,僅次與皇后與左右昭儀的正三品夫人。剛一入宮就有如此高的名位是從來就沒有過的。可見皇上是對你用了心。現在他的後宮也是你的名位最高了。」
馮寧聽馮婉的話語,第一次覺得那個溫婉的聲音是那麼地討厭。她轉身怒視馮婉,有些絕望有些悲哀,還是喊叫出口:「姑姑,我以為你跟別人不一樣的!」
「不一樣,又是怎樣!?」
「姑姑,你應該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你應該知道的!」馮寧哭叫道,她傷心,為什麼連姑姑都覺得這是莫大的恩寵呢,姑姑她不是一生都未向太武帝真正地低頭,真正地交心。
馮婉靜靜地看著眼前哭叫的女孩,時光流轉,她彷彿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在太武帝面前大叫「不要」的女孩。
寧兒,你可知,人有時候是掙不過天的!你已經比姑姑幸運太多了,不可以再任性了。
「我自己去說!」在馮婉怔神中,馮寧已經衝了出去。
馮婉連忙拉住:「去哪裡?說什麼?」
「我要告訴拓拔浚我不想要當貴人,我不想成為他後宮無數女人中的一個。」馮寧一口氣說出自己的心聲。
「啪」的一聲驚飛了慈寧殿周圍的鳥兒,馮婉和馮寧都怔住了。
馮寧不可置信地捂著臉,看著一向疼愛她的姑姑。
馮婉也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了自己一直疼若親女的侄女。
「為什麼?」半響馮寧才問道。
「寧兒,你過來,讓姑姑看看,怎麼樣了?」馮婉似沒有聽見,擔心地問道。
「為什麼?」馮寧再一次問道。
馮婉見馮寧沒動,自己就走過來,拉開馮寧的手,看到了那泛紅的肌膚,輕輕撫上:「疼嗎?」
「為什麼?為什麼!」馮寧又一次問道,她的心,她的一切都充滿了悲哀,緊緊地握住手中的卷軸,這已經是自己最後的依托了。
「寧兒,如果不是你跟皇上淵源太深,姑姑也不想你嫁入皇家。表面光鮮,內裡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好像是你一手策劃了我和他的相識。」馮寧諷刺地笑了,今日又說什麼呢。
「寧兒,你捫心自問,如果不是你跟她相識,馮家又怎麼能昭雪呢,你怎麼能脫離奴籍,熙兒又怎麼能結束亡命天涯的命運呢。」
馮寧不知如何辯解,這一切都是事實,因果,真是如此地諷刺啊。她已不是一個人,她與馮家已息息相關,那些給過她溫暖,無比疼愛她的人,她怎能為了自己所謂的愛情,而帶給他們災禍呢!
「他也不是單純為我。」馮寧反駁的聲音弱了許多。
「沒有你,皇上也就看不到馮家的無辜和熙兒的才華。」
「沒有辦法了嗎?」馮寧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已經織好的網,不能自拔。
「你有什麼其他原因嗎?」馮婉銳利的眼神盯住了馮寧一直握著的卷軸。
「沒有。」馮寧不自然地答道,一切都惘然了,就當她和他之間大夢一場吧。如果說出,不意味把他也陷入了這一切,又於心何忍,他的才華不應該就這樣地折翅。
「那就好。」馮婉明知卻沒有點破,就讓寧兒擁有一些美好的回憶吧。
「姑姑,我先下去了。」馮寧急需一個地方好好地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等等,寧兒,你喜歡皇上嗎?」馮婉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喜歡吧。」馮寧這個倒是真心話,可沒有對李沖的深,也沒有喜歡到願意陷入深宮無邊無際的痊癒之爭中。
不過一切的一切都無所謂了。
「那就好,至少你是喜歡的。」
馮寧望著馮婉淒然的笑容,猛然想起姑姑為了馮家伴著自己憎恨的男人整整二十年。自己已經很幸運了,至少她喜歡拓拔浚,至少他們兩情相悅吧。
淚滑了下來,轉身離去。
「小姐,你的臉怎麼了!」果不其然,一走進自己的寢室,就聽到侍棋大驚小怪地尖叫,也看到侍書她們止不住地擔心。
「沒什麼。」對不起了,她已經不想應付任何一個人了。
「小姐,擦些藥吧。」侍書已經麻利地找出膏藥,走進說道。
「出去!」
「小姐?」
「我說出去,你們都聾了,沒有聽到啊!」
大家都嚇了一跳,馮寧從來沒有對她們發過火,簡直就把她們當作姐妹一般。究竟是怎麼了?
侍棋正要問時,卻被侍書一把拉走,侍畫和蓮花也退下了,都帶著無盡的擔心。
馮寧似沒有感覺,拿出自己一直緊握的卷軸,再一次展開,如第一次般呆呆地看著,不同的是上一次是無盡的喜悅,這一次是無盡的悲哀。
時間對馮寧沒有任何影響,她盯著這幅畫像,已經整整一天了。中間侍書送進來飯菜,也點了***,可馮寧這一切都沒有感覺到,她的眼裡只有這幅畫了。
終於,她似乎下定了決心,拿起畫一鼓作氣地把畫的一角放到火燭上。
很快,畫開始燃燒。馮寧卻受了驚般,馬上搶過,急忙踩滅火星,然後輕輕地拾起畫,輕撫。畫的一角已經缺了。
她把畫仔細地捲好,收進書架的暗格。
拿起一方潔白的雲紙,磨開了墨,提起筆,未曾感言,淚再一次地滑下。濕透了雲紙。
寫下,暈開,也無所覺。
「錦瑟無端十四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只是當時已惘然啊!
馮寧放下筆,自語道:「馮寧,你記住,你喜歡的是拓拔浚。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至高無上的皇帝,而且還是文武雙全。比那個單單的文人強多了!」
說完,狠狠地擦了擦眼淚。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註:記借用了李商隱的錦瑟,改動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