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審死官 卷二 第二十五章 福王還是禍王?
    萬曆對於張允的那個夢還是相當信任的,因此也沒有多說,點頭應允下來。而後擬旨命熊廷弼回京,兵部,戶部準備錢糧輜重,只等來年就與後金決一死戰。

    「少爺,正堂裡有位相公等候您多時了!」張允從宮裡回來,剛一進門,老管家張福就湊了過來。

    「是誰?」

    「南方口音,倒像個蠻子!」張福恭敬地答道。自古以來,南北兩方人不免言語相輕,南方人稱北方人侉子,而北方人則叫南方人為蠻子,特別是京城這地兒的老百姓,自覺身在天子腳下,骨子裡都帽著股子傲慢,看來張福也是如此。

    「哪有這樣說人家的!」張允輕聲責怪了一句,朝正廳走去。

    前來拜訪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街頭上偶遇的袁崇煥,倆人見了面少不了寒暄兩句,而後就談到了時局之上,也許是受金庸武俠小說的影響,張允對袁崇煥有著格外的好感,認定了他日後必定是忠良之人,當下也沒有隱瞞,便把上書房裡的奏對說了一遍。

    袁崇煥雖然此時還在為功名奔波勞碌,可終究不是死讀書的書獃子,作為明末赫赫有名的督師,儘管還年輕,可是目光還是足夠的敏銳的,對朝廷上的官員也算得上瞭解,一聽張允薦舉熊廷弼執事遼東,看向張允的目光頓時熱切了起來。

    張允看著他訥訥的樣子,一張古銅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色,早料想到了他的想法,因笑道:「自如是不是也想去遼東走一走,看一看呀?」所謂自如乃是袁崇煥的字,在古代,朋友之間往往以字相稱,袁崇煥還有一個字。叫元素,只是張允覺得彆扭,因此才喚的這個。

    「還望大人成全!」被張允點破了心思,袁崇煥倒也不拘束了,站起身來,朝張允一抱拳就要行禮。

    張允之所以在街頭上邀請袁崇煥前來,就是有心要把這個未來的軍事強人拉過來助陣。且不管他現在是不是稚嫩,單憑他在歷史上的作為就說明他有這個才能,只需要打上幾場仗,本事自然就出來了。

    眼見他要朝自己跪拜,張允還真不大好意思受他這一禮。忙把他攙扶了起來,笑吟吟地道:「說什麼成全不成全地,外道了,自如有投筆從戎之心,能幫上的我是肯定要幫的。不過功名也不能丟下,待這回恩科了結後,我求一求熊大人。讓你在他身邊做個親隨。」

    「多謝大人!」袁崇煥激動萬分,臉脹的通紅,不過隨後又問道:「大人不去遼東嗎?」

    「不知道!」張允一陣苦笑,無奈地道:「人在朝廷,身不由己,若是聖上恩准,我倒是真想去遼東看一看,效命沙場。馬革裹屍才是好男人的歸宿呀!」

    說到這,倆人一陣唏噓,又聊了些遼東的局勢,袁崇煥告辭離開。

    恩科在即,朝廷裡的官員大多忙忙碌碌。唯有張允很是悠閒,一來是他現在身上沒有什麼要緊地官職。最多就是個東宮講師,每天去給未來的兩個皇帝念叨著奇聞逸事便可,二來他在梃擊案的表現固然合了萬曆的心意,卻也得罪苦了朝廷上的大小官員,不管是哪個派,那一黨都不怎麼待見他,連個道訪地都沒有,真可謂是門可羅雀了。

    不過張允倒是不以為然,眼瞅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算一算日子,顧媛的產期也是越來越近,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張允都是頭一回當爹,心裡興奮之餘不免又有些惴惴不安,老早的就把京城裡有些名氣的穩婆都請到了家中,一天到晚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只等著兒子降生地那一刻到來。

    可是就在張允焦心等待時,一個天大的黑鍋卻扣到了他的頭上。

    那一天他在房裡陪顧媛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人喧馬嘶之聲,剛想出門去問問究竟,就看到一夥錦衣衛闖進了家中,見了張允只說了句:「張允,你地案子犯了,跟我們走一趟吧!」連個爭辯的機會都不給他,鎖上鐐銬就往外拉。顧媛見此情景,惶急之下,肚子開始玩命的疼了起來,腿一軟,坐倒在地上,血水湧了出來。這下子算是把張家給折騰的雞飛狗跳,一邊手忙腳亂的伺候著顧媛生產,而另一邊又一個個擔心張允的安危,一個個心急如焚。

    不過張允倒並不在意,此時雖然鎖鏈加身可臉上卻是平靜如水,一路之上連句話都懶得問,不過心裡卻在疑惑萬曆皇帝又在發什麼瘋,莫不過眼瞅著要過年了,閒的無聊,拿自己開心吧。

    這幫錦衣衛也都是耳聰目明之人,雖然得了令前擒拿張允,可也很清楚這位爺不是常人,雖然沒有什麼要緊的官職在身,可是卻是皇帝面前地紅人,現下說是要下大牢,還說要殺頭,可誰知道回頭皇上會不會突然改了主意,又把他給放了呢,是以倒沒有誰過分的難為張允,可是也不敢太近乎,免得惹禍上身。

    一干人等從張家出來,逕直往皇城裡趕,可走了沒多遠,就被一夥凶悍之輩給擋在了路上,為首一人身高六尺,膀大腰圓,正是范同,後面的人不用問也知道必定黑巾眾。

    這幫人是隨張允一起來的北京,而後被安頓在張家的周圍,平素裡都不怎麼在張家逗留,方才聽到張家有人哭喊,而後才知道張允被錦衣衛給綁了,范同也沒多想就把人馬都帶了過來,瞧這架勢倒真有幾分要當街劫人地意味。

    范同倒也罷了,雙手空空,可後面的黑巾眾卻都是手挽強弓,殺氣騰騰,閃著寒光地箭鏃遙指張允周圍的錦衣衛,目光也是鎖定了他們的頸嗓咽喉,只須張允一聲令下,少說也有三十根箭石直飛過來。H

    眾錦衣衛也都不是素茬子。全都是在京城裡驕橫慣了的人,乍被人攔住倒真是被嚇了一跳,可隨後全都刷啦啦把兵刃都拽了出來,當先一人厲聲喝道:「幹什麼,膽敢攔截朝廷命官,怎麼?想造反不成?」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多大的腦袋都扛不住。

    張允不禁一陣頭疼。微笑道:「這位兄台消消氣,這都是我家裡地下人,以前在鄉下野慣了,不懂什麼規矩,您請見諒。」說著橫了范同一眼厲聲道:「幹嘛。還嫌不亂嗎?哪來的滾回哪去,咱爺們命硬的很,死不了!」眼看著范同還有些猶豫,更是大怒,罵道:「還不快滾!」

    范同看了張允一眼。也知道這個大哥的脾氣,朝張允磕了個頭,帶著眾人匆匆離去。

    張允又賠了幾句禮。道了不少歉,總算是讓這幫錦衣衛的火氣平息了下來,繼續往前走,可是剛剛轉過一個街口,就聽到颼颼風響,張允本能得就滾鐙下馬蹲到了地上,可那些錦衣衛就沒有這麼好命了,撲哧撲哧十來聲響。殷紅的鮮血隨著飛舞的箭鏃狂飆了出來,化成漫天地血霧,而後散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凜冽的寒風凍成了冰粒子。

    「媽的,這幫蠢蛋!」張允喃喃咒罵。他還以為是范同等人去而復返了呢,可隨即就意識到自己想錯了。因為一個面遮輕紗的女人闖進了他的視線,瞧這身段倒真有幾分面熟。

    「張大人,咱們又見面了!」那女人溫聲道。

    一聽這聲,張允地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個高貴而又風情萬種的形象,緩緩站了起來,試探著問道:「許淑,怎麼是你?」

    「怎麼不是我?」許淑似乎並不奇怪張允能把自己給認出來,手裡的一柄短劍輕輕搖動,慢悠悠地道:「我們一聽說狗皇帝派這幫鷹犬出來擒拿大人問罪,心裡很是擔憂,馬上就前來搭救,不想張大人非但不領情,反倒有些狗咬呂洞賓的意味,你說說看,奴家冤是不冤!」

    「這年頭誰不跟竇娥似的!」張允一聽她這話,就品出了味道,敢情她不是一人來地,自然連錦衣衛都殺,不用想她身後的就是白蓮教,只是不知道她大老遠的跑過來,難道只是為了殺幾個錦衣衛,拯救自己與水火?

    這個疑問他可不敢直接問出口來,因為他還沒弄明白許淑這葫蘆裡究竟賣地是什麼藥,不過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打著白蓮教的旗號來的,要不然也不會把萬曆稱做狗皇帝了,既然你要演戲,那哥哥我就幫你一把吧,想到這,張允眼珠子一瞪,高聲道:「你個白蓮妖女,居然敢當街殺人,眼裡還有一點王法沒有?」

    聽了這話,許淑咯咯一陣響,半晌才道:「張大人倒是真有意思,都快死到臨頭了還有閒心管別人的死活?」

    「此話怎講?」

    「你可知道狗皇帝為何要把你綁進宮裡去?」

    操,你那老爹跟個精神病人似的,我怎麼知道他抽了哪門子的東南西北風。張允一陣腹誹,不過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裝出一副赤膽忠心的模樣來道:「這我如何得知,不過想來聖上此舉必有深意,只是在下駑鈍,難以領悟罷了!」

    這話又惹來許淑一連串放肆地笑聲,而後半真半假地道:「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就告訴你好了!」許淑淡然一笑道:「朱常洵死了。」

    「啊!」張允聽了這話心裡頓時打了個突,暗道:「貌似我這個來自後世的蝴蝶翅膀還真不小,微微一扇居然把這個福王便成了禍王,不但沒享了福反倒提前死了!」看著許淑低聲問道:「怎麼死的?」

    「被炸死的!」許淑盯著張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是被雷火炸死地,先前我還以為是你和朱常洛狼狽為奸,打算炸死朱常洵篡權謀逆呢,可你這樣子似乎又不像!」

    「廢話,我長了多大的膽子敢去……」張允後面地話沒說出口,不過額頭上的冷汗卻唰的冒出來一層。朱常洵是被雷火炸死的,而萬曆又派錦衣衛前來抓捕自己,很顯然不只是許淑疑心自己和太子勾結起來圖謀造反,只怕萬曆也是這麼想的。媽的,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對,朱常洵被炸死這事他先前從來就沒有聽到一丁點地風聲,那許淑又是如何得知的,莫非她話裡有話,想到這,張允冷聲道:「只怕這事是你們白蓮教干的吧?」

    「胡說八道!」許淑也怒了。惡狠狠地道:「你再敢造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說著朝張允揚了揚手裡的短劍,看來倒是真動了殺心,不過隨後又道:「張允,我們來找你不是想聽你栽贓嫁禍的,只是看你年少有為。是個人才,若是被狗皇帝抓到大牢裡砍了腦袋未免可惜,因此想救下你這一條賤命,做些有易於天下百姓的大事,你可願意?」

    「有易於天下百姓地大事?!」張允冷笑一聲道:「幹嘛。陪你們造反?做夢去吧,就算聖上想要殺我,那也是我命該如此。用不著你們這些不乾不淨的妖孽說三道四,想讓我跟你們同流合污,下輩子吧!」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嘍?」

    「小爺我是什麼酒都不吃!」張允趁這功夫已經把脖子上的鎖鐐拖了下來,揀了把鋼刀死死得盯著許淑道:「是不是想要用強,那就來吧,且讓小爺我看看,你這白蓮教的妖女究竟有幾斤幾兩!」

    「是聖女!」許淑糾正了他一句,隨即就縱身而上。短劍耀起層層的寒光朝張允地頭面罩落。

    張允不敢大意,手裡的秀春刀反手一揮,跟著挺身而上,和許淑撞到了一起,噹的一聲脆響。火花四濺。

    「操,你來真的呀?!」張允只覺得秀春刀一陣顫抖。虎口都有些發熱,低聲呵斥道。

    「教裡有人疑心我的身份,若不是我師傅攔著,怕是早就被斬成了肉醬,此番派我來招納你,一是看重了你製造雷火地才能,二來也是想要試一試我的底細。」倆人邊玩命廝殺,許淑邊輕聲道出了實情。

    「那也不用這樣吧?」張允面色一苦。

    「我有什麼辦法,我臨來前師傅交代過,要不你投降,要麼就是死在我的劍下,哼,他們是真怕了你造地那些雷火!」許淑唰唰唰三劍,分襲張允的胸口,咽喉和面門,當真是穩准狠兼而有之。

    「那我還是投降了吧,反正你老爹也不信任我!」張允恨聲道。

    「你敢!」許淑一怒,咬著牙道:「你要是敢投敵,我當場就殺了你!」

    「媽的,降又不能降,你又跟我來真的,我又捨不得殺了你,這不橫豎都把我往死路上逼嗎?」張允怒了,刀法比先前狠辣了許多。

    「難道你不會跑嗎?笨蛋!」許淑罵了他一句。

    跑個屁,四周還不定有多少弓弩瞄著我呢,說不定腿都沒邁出去一條就已經被射成了刺蝟。張允心裡那叫一個鬱悶,苦水翻滾,趁著和許淑纏鬥的機會往牆根挪去,而許淑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圖似的,就在他離牆邊不足兩尺時忽然道:「小心,他想逃跑!」

    媽的,有你這麼害人地嗎。張允把她恨得牙根子癢癢,反手劈出了一刀將許淑逼退,剛舉步要溜就聽到幾聲箭鏃破空聲,心裡一寒,把手裡的刀舞得跟風車一般,當當兩聲,把射過來的箭磕飛,而許淑又殺了過來。

    也就在此時,遠處轟隆隆一陣馬蹄聲響,老遠就聽到有人喊道:「錦衣衛辦事,不想死的滾開!」

    一聽錦衣衛來了,張允心裡那叫一個歡欣鼓舞,也不知道哪來個把子力氣,把一柄刀揮舞的是光芒閃閃,倆人一錯身地機會,一刀削在了許淑的肩膀上,眼瞅著一片衣服連帶著肉就飛了出去,鮮血頓時就淌了下來。

    「你可真狠!」許淑橫了他一眼,身子一縱,消失在了小巷深處。

    「廢話,男人可不就得狠一點,要不連命都沒了!」張允往後撤了一步,靠在牆根上,提防著四周,直到錦衣衛飛馳而來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覺得身上已經全都被汗水給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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