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頓時啞口無言,臉上閃過一絲惶恐,卻一口咬定這就是錢不歸的鞋子,鞋面上的土多半是落上的灰塵。
遇到這種鴨子一樣——肉爛嘴不爛的女人,張允還真有些頭疼,目光一瞥,發現床腿上掛著幾縷黃褐色的毛髮,遂拈在手中仔細看了看,心念一動,口氣比之前緩和了許多道:「你家是不是養著一條大黃狗?大概有這麼高?」說著張允用手比劃了一下。
「老爺怎麼知道的?」阿嬌一驚。
張允卻沒理會,自顧自地道:「以前我在老家時也曾養過一條狗,一大早就喜歡牽著出去遛一遛,養得久了,狗也像是通了人性,一家人就只聽我一個人的話,讓他去哪就去哪,讓他咬誰就咬誰,只不過後來得病死了,害得我難過了好一陣子!」
阿嬌也不知道張允嘮叨這些瑣事有何用意,只好耐心得聽著,既不敢插嘴也不敢打斷。又聽張允道:「我還記得,每年這個時候,狗都要換毛,它又喜歡到處亂鑽,在一些硬東西蹭去身上將要脫落的狗毛,結果弄得家裡滿是狗毛,想打掃乾淨都難,哦,你看,就像這裡!」說著張允又從桌子腿上裂縫中找到了一縷黃毛。
「是呀,養狗真的很麻煩!」阿嬌隨聲附和著:「總是把屋子裡弄的亂七八糟,以前我丈夫活著時,倒還好些,他不在了之後,我家的狗愈發的沒有了管教,吵得四鄰八家都不得安寧。」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進門半天了怎麼沒聽到狗叫呢?莫非它也睡著了不成?」說著話張允走出了臥室,在小院中轉了一圈,只靠到一個空蕩蕩的狗屋而已,因問道:「狗呢?死了還是丟了?」
「都沒有!」阿嬌已經被張允的舉動搞糊塗了,氣勢洶洶而來,先是問了些關於亡夫的話,原本還以為這個辦案如神的知縣聽到了什麼風言***,跑來追查丈夫的死因,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強打著精神小心應對了兩句,不料知縣老爺卻話鋒一轉,問起了家裡那條討人厭的狗來。
這讓阿嬌懸在喉嚨裡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裡,隨著張允走到院中道:「我家的黃狗性子太過兇猛,除了我丈夫之外,就連我的話都不聽,一連咬傷了幾個鄰居,所以我半個月以前就把它賣去了狗肉鋪。」
「是嗎?那可真有些可惜了,原本我還想看上兩眼,餵它兩根肉骨頭呢!」張允要過休息手裡的燈籠,照了照狗屋裡面,隨口問道:「既然它那麼兇猛,你又是怎麼把它送去狗肉鋪的,總不會是打死了吧?」說著回過頭來橫了阿嬌一眼。
阿嬌的心一哆嗦,心裡暗暗叫苦道:「倒霉,都說這個知縣審獄斷案是把好手,害得我白害怕了一場,原來不過是個愛狗如命的大草包。」既對張允有了輕視之心,她也就少了些戒備,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不過是找了些麻藥拌在狗食騙它吃了,待它睡著後才叫狗肉鋪的夥計來背走的,我一個弱女子,殺雞尚且不敢,何況是家裡養了多年的狗呢!」
嘿嘿,殺雞你也許不敢,可殺人時只怕心狠著呢。張允在心中鄙視了她一番,卻笑道:「說的也是,換成是我,也會這麼做的,說起來,狗這東西不僅愛到處亂蹭,還有個很不討人喜歡的毛病,你知道是什麼嗎?!」
阿嬌搖了搖頭,剛想要吹捧張允一番博學多聞,見識非凡之類的話,可是卻被張允從狗屋裡拿來的東西嚇的目瞪口呆,原來張允手裡拿著的是一隻鞋子,雖然已經被咬得破破爛爛,但鞋底卻完好無損。
張允瞇著眼睛笑道:「看到沒,狗子還喜歡亂叼東西,特別是床下面的鞋子,不用說這也是你亡夫所穿過的。」說著裝模作樣得用手指比了比,搖了搖頭道:「不過倒讓我有些奇怪,怎麼小了許多呀!?」
「這只鞋子多半是我家的狗從外面銜來的,民婦以前從不曾見過!」阿嬌連連擺手,想要抵賴。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張允微微一點頭,隨口問道:「若我猜得沒錯,錢不歸的鞋子都是在外面的鞋店中買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阿嬌一驚,下意識地問道。
「說穿了也沒什麼好希奇的,我方才在你臥房之中並沒有看到針線笸籮,又沒有針織女紅之物,想來你必定是不懂得縫衣做襪,對吧?」見阿嬌點頭承認,張允的嘴角勾起,將鞋面翻轉過來,指著上面的字道:「何況這上面還寫著錢不歸的名字,你若還不承認,我可以命衙役找鞋店的掌櫃問上一問。」
「不……不用了,這的確是我丈夫的鞋子!」物證擺在面前,阿嬌想再抵賴都難。
張允一步步得把阿嬌領進了自己挖得坑裡,心情大好,將她叫回屋裡,指著床下的鞋子道:「說吧,這些鞋子是誰的?怎麼會跑到你的房裡來的?」
「這是我一個遠房表兄放在我家的!」
「只怕是你姘頭的吧?要不然你先前為何不肯承認呢?」張允猛拍了一下桌子,啪得一聲巨響,驚得阿嬌身子一陣發顫。
「民婦丈夫剛死,外面就已經有風言***說我和表兄有私情,我一個柔弱的女子,又是寡婦,怎受得了這等惡毒陰損的毀譽之言,若是方才認了下來,只怕民婦的清白也將再難保全!既然如此,倒不如一頭撞死在大人面前,以死為亡夫殉節來得乾淨!」說著阿嬌扯亂頭髮,發了瘋似的朝桌角之上撞來。
她竟有此剛烈之舉,倒是大大的超出了張允的預料,雖然並不排除她做戲的可能,卻也不能眼睜睜得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朝前跨了一步,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冷聲道:「想死,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阿嬌被他這麼一推,順勢就倒在了地上,邊在地上打滾邊放聲得嚎道:「不歸呀,你為什麼要早早棄我而去,留下我一人孤苦伶仃得苟活於世,受盡別人的冷眼和誣陷不說,就連以死殉節都不成,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呀!」
這麼一來,張允倒真拿她沒有什麼辦法,若是扭身就走,未免有些不甘心,倘若留下來任由她這樣哭鬧,左右鄰居聽到了,即便不說什麼,日後傳揚出去,也是大大有損自己的名聲,橫了一眼站在門口兀自發傻的休息道:「掌嘴,本官倒要看她哭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