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審死官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七十一章 晚上不能出門
    「老爺,遵從你的吩咐,這些日子小人將手下全都派遣了出去,細細打探,果然得來了些隱秘!」位於城南的一家僻靜小酒館雖然門戶緊閉,可是店裡卻有倆人正在竊竊私語。

    其中一個斜著身子坐在板凳上,一張枯瘦的麻子臉上滿是恭敬之色,脖子裡還掛著一條黃澄澄的鏈子,身上穿著一件絳紅色的綢緞長衫,只是鬆鬆垮垮並不合身,反倒顯得不倫不類。

    坐在對面的年輕男子也是一身棉料的長衣,就素淨多了,雖然只是普通的書生打扮,可是卻掩蓋不住身上的威嚴和深沉,此時正笑吟吟得打量著眼前的麻子臉,目光裡充滿了戲謔,一聽到隱秘二字,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正色道:「劉油兒,你又不是說書的,別賣關子,開門見山的說吧!你查到了什麼?」

    前一人正是被驅逐出衙門後做起了地痞頭子的劉油兒,被張允看了幾眼,額頭上已經泌出了一層細汗,恭敬地道:「老爺,你還是讓我站著回話吧,跟您坐在一起,我連話都說不利索。」

    「這可是你的店舖,想坐想站還用問我的主意嗎?!」張允倒是頗為欣賞劉油兒的表現出來的敬畏,嘴裡調侃,臉上也滿是笑容。

    劉油兒小小的鬆了口氣,噌得一聲站了起來,躬著身子,將雙手垂於雙腿兩側道:「老爺讓我查的那個錢不歸原本就體弱多病,後來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嬌娘做老婆後,更是夜夜征伐,過了沒多久就連床都下不來了,大夫倒是沒少請,可終究是沒能治好,拖了有一兩個月就被無常將魂勾走了。」

    「就只有這些?」張允端起了茶杯,卻沒有喝,看著杯中的茶水走神。

    「倘若都是這些又怎值得我向老爺稟報呢!」劉油兒得意得一笑道:「這錢不歸活著時,他老婆就不守婦道,和臨鄉的武舉人勾搭成奸,只是四鄰懼怕武舉人的權勢,又受了些好處,再說事不關己,倒是並沒有人告到官府來!」

    「不過這天底下本來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倆的姦情小人以前當差時就有所耳聞,那日我得了老爺的吩咐,派人去查,聽有個常在他家四周乞丐的花子說,錢不歸斷氣那晚武舉人曾到錢家過夜,還聽到院子裡傳來錢不歸的一聲狂叫,第二天一大早錢不歸的老婆就報了因病而死,掩埋了事了。」

    「難道錢家的人就沒覺得錢不歸死的蹊蹺嗎?」張允皺著眉頭問道。此時此刻,他想起了《水滸傳》裡面潘金蓮和西門慶合謀害死武大郎的情節。

    「沒有,這錢不歸乃是家中獨子,父母早死,身邊又沒什麼要緊的親戚,何況他老早就有病,因此他死了之後,倒是沒有人懷疑其中藏有隱情。我也曾問過那些被請去幫著入殮的棺材鋪匠人,他們說錢不歸雖然滿臉的痛楚,但是面色如常,既不像是憋悶而死,也沒有中毒的跡象,身上也沒有一丁點的傷痕,不像是被人害死的!」

    「這差事你辦的好!」張允起身要走,將出門時忽然問道:「那個武舉人是叫於子江吧?」

    「老爺神機妙算,小人佩服,那個武舉人的確叫於子江!」劉油兒隨口拍了張允一個馬屁。

    ***,上次在街上見到這坨魚子醬時,他說來縣城乃是拜訪一位好友,卻原來是前來私會姘頭,這裡面肯定是藏有貓膩,只是既沒有人證又沒有物證,總不能貿貿然得定他們的罪吧。獨身返回衙門的路上,張允不禁發起了愁,回到內宅時都還沒理出個頭緒來。

    「公子,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司墨遞過來一盞沏好的茶水,輕聲詢問。

    「確實有些煩人!」張允端著茶碗,輕啜了一口,將劉油兒打探回來的消息原原本本得說了一遍。

    不想司墨的臉色頓時大變,慘白如紙,愣在那裡直到張允喚了幾聲才醒過神來,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珠,強笑道:「公子,我沒事,只是覺得錢不歸死的可憐,心裡有些感傷罷了。」

    「可憐?」張允將她攬到自己懷裡,笑道:「你怎麼知道他死的可憐呀!?」

    「我……」司墨一怔,微一遲疑後道:「我也是猜的,聽說謀害人命又無法驗出傷痕來的法子也並非沒有,比如將燒紅的鐵釘如頂心處釘入,非但不會流一丁點的血,就連屍首上也查不到半點的傷痕。」

    「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張允一奇,笑瞇瞇得問了一句。

    「呃……魏師傅呀。」司墨隨口答了一句,而後又道:「剛才聽公子說錢不歸死的古怪,不知道怎得心裡就冒出這個念頭來。」說著瞥了張允一眼,可憐巴巴地道:「莫不是公子也疑心我殺過人吧?」

    「又說傻話!」張允在她的屁股上輕拍了一下道:「我就是把天下人都當成殺人兇犯,都不會懷疑我家小丫頭的。好了,別再胡思亂想了,隨我去找你林姐姐,公子我方才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要她幫忙才能成功。」

    十月的河間已經有了些涼意,再加上明朝實行「夜禁」,明文規定一更三點敲響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點敲響晨鐘後才開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京城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後、五更開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三十下(京城四十下),唯有疾病、生育、死喪可以通行,因此一入夜,河間的街頭上就已經人跡皆無。

    可就在此時,一條黑色而纖瘦的身影正在房頂之上奔跑,踩得瓦片嗒嗒輕響,此人卻宛如不知,身後不遠處的街道之上跑來一群明火執仗的衙役,口裡叫喊著:「捉住那賊,他在那邊,媽的,你們幾個長著眼幹什麼吃的,還不快去堵住他的去路。」

    大呼小叫聲在寂靜的夜裡傳得格外遙遠,驚起了沿街的百姓,一盞盞燈亮了起來,只是卻沒有誰敢冒著挨板子的危險出來察看究竟,只是小心看管著家中的財物,免得被小賊偷了去。

    追了兩三條街,房上之人一閃,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底下的衙役頓時成了沒頭的蒼蠅,四處亂竄,嘴裡嚷嚷著捉拿盜賊,將沿街的各家各戶敲開,闖進家裡就是一通狂搜,孩子的哭聲,家犬的叫聲以及老百姓的哀求聲,響成了一團。

    張允騎在馬上,緊了緊披風,瞇著眼睛欣賞著自己一手導演的好戲,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將馬鞭往旁邊的一條小街上一指道:「休息,我方才瞅見那賊逃去了那邊,派幾個人過去搜查一下,一家一家的找,若有什麼疏漏,老爺的板子打在身上,可是很疼的!」

    休息高聲應了聲是,隨手點了倆人,朝那小小街上跑去,燈籠的光亮正照見一條巷子裡急匆匆得走出個人來,遂刷拉一聲將腰裡的鋼刀拔了出來,同時厲聲道:「站住,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如若不然,以盜賊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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