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這裡有那麼多事情要做,而且都是這類事情,你就應該讓陳楷搭船先回宜城。留他在這裡,作用比我大多了。文書什麼的我還湊合,帳目之類的我可是一點都沒轍。」終於勸得葉韜扔下工作和自己一起以風聲下酒,賞玩海島*夜色*(**請刪除),豐恣還是不由得長歎了一聲,如果是讓精熟於商業和帳目的陳楷留著,估計很多事情早就做完了。或者,當初就應該把留守雲州的柳青一起帶來這裡。
葉韜呵呵笑著,解釋道:「陳楷的身份畢竟特異了些。恐怕大家會有想法。還是早點把陳楷送回雲州,讓他開始熟悉民政三處的事情比較好。這些天可真是辛苦你了。」
豐恣搖了搖頭,說:「倒也不是真的怕辛苦。我也知道,這麼忙活一陣,今後幾年都可以輕鬆很多。只是,七海商社規矩完備是完備,就是太煩瑣了。」
葉韜歎道:「是啊,既要完備,又要不讓機構臃腫,讓反應速度慢下來,這商社的運作,我可是越來越沒把握了。」
豐恣點了點頭,說:「大人……或許不該在這時候提起,但我還真有要求著你的事情呢。」
「哦?」豐恣這個屬下,平時可是很少提什麼要求的。他好歹是大族裡的少爺,父親和外公都是很有來頭的傢伙,本來就不貪圖那份當官任事的俸祿,哪怕葉韜開給他的俸祿是那麼可觀。而葉韜,卻也從來不問豐恣到底要什麼,或許是因為葉韜一直將豐恣當作自己的朋友而非下屬。問了,那就有收買的味道了。
「大人,您建議陳楷復興陳家,這話聽著舒心。在那之前,倒是我,先要成家了。我平時不扛著曲姓,父親沒說什麼。可現在這一把年紀還沒成家,還沒妻子孩子,這日子可就越發不好過了。以前,是沒有遇到能讓我傾心的女子,那也罷了。可現在,終於是遇到了。我琢磨著,快點成家生子,最好多生兩個孩子,一邊交給父親去操練著以後去封侯拜相,一邊交給外公去教養成一代名醫,我麼,可就真的可以清閒下來了……」
「你……喜歡上了誰?是要我去為你提親嗎?」葉韜一頭霧水。
「……就是你葉家的首席帳房,薇芝小姐。」豐恣側著頭,一副溫柔的表情。「薇芝自己是沒什麼意見,和我頗為相得。不過,薇芝說,當年是大人將她們十二個舞姬收下來,一步步培養起來,她們不但沒有淪為男人的玩物,反而成為了讓人傾慕、敬仰、崇拜的人物,個個都有自己的一身本事。雖然當年大人就毀去了她們的賣身文契,但卻無法改變她們視大人為主君、為家長,或者,至少是為父兄。而在下想要求娶薇芝,自然是要大人首肯。」
葉韜對於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的這樁戀愛故事,居然毫無覺察。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豐恣,說:「果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她們十二個裡最漂亮的一個啊。你放心,既然你們是兩情相悅,還用擔心我不答應嗎?我們回雲州之後,立刻為你風光大辦。只是……薇芝畢竟是異族,我們在心裡可以沒有疙瘩,可是,你家裡人會怎麼說?你的父母,你的外公會怎麼說?將來,如果薇芝不受他們待見,又該如何和他們相處呢?既然……當年的舞姬,現在除了薇芝,也就只有兩人還是單身。那些嫁了的,男方家世都只是一般,既然她們視我為家長為父兄,有我撐腰,自然也沒什麼。可你家呢?」
豐恣的臉上漂浮起了慣常的那種玩世不恭,萬事不縈於懷的笑容,而那笑容裡又摻雜了一點點堅決,他說:「我是鐵了心倒插門入贅。回頭把孫子交出去,他們能奈我何?」
葉韜很是不自在地說:「好嘛,當你的上司真不好當。不管你家裡到底怎麼看,我為你辦了婚事,你老子就又要開始看我不順眼了。這下子為你擋的事情可真是多了。」
豐恣眼角一抬,問道:「如何?不敢嗎?」
這種最低級別的激將,葉韜早就免疫了。「無所謂了。不過我相信曲御史的眼界斷不至於那麼狹隘,至於豐老先生,更不會為這種事情怎麼怎麼樣吧?」葉韜很無所謂地說。
然而,正當他們準備將話題繼續下去的時候。雨點開始掉落了下來,從一點點的雨絲很快變為瓢潑的大雨,風勢也越發地大了起來,稍微過了一會,雨點看起來都像是橫著飄的。
猛烈的風,淋漓的雨讓這夜晚的島嶼顯得有些狼狽。港口裡的水手們在起風的時候就開始捆紮雜物,準備應對風雨了,這會兒還有些收尾的工作,分散在島上的各處屋舍都忙著關窗,檢查漏雨的地方進行應急的修補,不少船員和護衛們背著一包包的食物和其他日常消耗品分別屯在不同的房舍裡,畢竟是不能一直跑船上去取了,尤其要為那些地位比較高的執事們準備好需要的東西;而這種天氣,侍衛們也只好站在能躲避風雨的地方站崗,雖然他們一個個努力睜大眼睛,用心從雜亂的聲音中捕捉任何一絲異常,奈何雨水模糊著他們的視線,風雨聲讓大家聽覺都不那麼可*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蛟牙嶼主島附近,一夥人悄悄行動了起來。對於七海商社和葉韜他們,這驟然而起的風雨是絕大的麻煩,而對這夥人來說,則是一種難能可貴、稍縱即逝的機會。
七海商社拿下蛟牙嶼的時間委實是太短了,對於蛟牙嶼的瞭解不夠,他們甚至也沒有從黑鷹幫嘴裡橇出蛟牙嶼處十分特異的地方。就在距離主島不遠,大約只有三四百尺的地方,有一個很突兀的突出水面的小島。按照七海商社的計劃,將來是準備在這個小島的頂端建立一個瞭望塔兼燈塔,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個看起來上面沒有任何建築,沒有什麼痕跡而被忽視的地方,恰恰藏著一點秘密。
這個小島是空心的。整個小島就像是一個碗扣在水面上,外面是厚薄不一的巖殼,但中間卻有著不小的空間。這個空間和外界有兩條通路,一條是僅可讓一人進出的一條通道。這條通道自然是經過極好的掩飾,一般的黑鷹幫眾都不知道。而另一條通道現在則是在水下。只有在遇到很少出現的天文低潮的時候,這條現在的水下通道才能划船進出。而這種機會,大概三五年才能出現一次。這個小島因為這極為特異的地方,而成為了黑鷹幫囤積財寶和秘密的地方。而在七海商社攻滅蛟牙嶼的時候,就有那麼幾個人躲在洞裡。而就在前幾天,這個數量增加到了四十四人。黑鷹幫冒著極大的風險,派來了一支水鬼隊伍悄悄回到了這個洞穴,為原本已經絕望的那幾個人帶來了一條振奮人心的消息:黑鷹幫將發起反攻。
黑鷹幫是如何能夠躲過七海商社的重重封鎖進入到這裡的?這就是黑鷹幫拿出了絕對高機密的東西的緣故了。誰也不會想到,黑鷹幫這個很挫的,最近幾年被壓制得幾乎滅亡的幫派,居然有能夠潛水的船。
這種簡陋的潛艇完全沒有攻擊力,潛深也不深,續航能力更是非常非常差。這種潛艇能夠載員十二人,而這十二人,哪怕是再資深的海員,搖動搖柄推動潛艇兩個時辰也要虛脫了,而這兩個時辰裡,他們甚至還要浮出水面換氣不止一次。但就是*著四艘這種潛艇和對蛟牙嶼附近水域的無比熟悉,黑鷹幫做到了。四艘怪模怪樣的潛艇,載著人和武器安然進入了空心島中間的位置。而他們這些人的任務,則是伺機殺上主島,接應黑鷹幫的艦隊攻擊。
原本預定的是今天子夜發動攻擊,但這驟然而起的風雨,卻讓這種安排落空了。七海商社原本在外巡弋的艦隻一艘艘入港避風,但就在不遠處的黑鷹幫的船隊沒有這種待遇。按著黑鷹幫歷來的傳統和風格,他們必然會提前殺上小島,反正晾在海面上也一樣危險,不如一搏,而躲在空心島裡面的這些人,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家的船隊能到,但他們也該開始行動了。
四十四個水鬼摸著一根常年浸泡在水底下的繩索,背著武器從洞**泅了出來,悄悄摸上了主島。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如果是平時,海灘上會有七海商社的水手或者是那些執事們的衛士不斷巡邏,哪怕是有一點異常,一些不同尋常的腳印,立刻就會全島搜索。七海商社現在足夠瞭解的,可能也就是這個主島了。但是,在風雨飄搖中,這海灘上的巡邏形同虛設。這些水鬼們居然輕鬆地上了島,衝過了海灘,進入了茂密的林子。他們的腳印迅即被雨水沖刷掉了。
率領這些水鬼的人,是黑鷹幫水底下功夫第一的老牌海盜「鯊眼」老六。他看著所有人進入了林子,鬆了口氣。他的手搭在額頭上,又看了看天空。他真盼望,雨能一直下下去。至少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