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將軍的述職是分成兩部分進行的,一部分是非常主旋律的在議政殿上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前的述職,而另一部分則是在御書房裡,由談曉培召集了他認為和雲州有關,或者重要到了和所有事情都有關的大臣們進行。這也是由曲焉著手進行御史台的改革之後,發生的變化。
沒有人是完美的,而統轄一方總難免碰上各種各樣的麻煩事,那些在地方上幹得好好的總督,都很反感在議政殿上進行述職的程序。總有莫名其妙的人冒出來指責這個不好那個不對,而那些人可能只是通過一些道聽途說就發表自己的意見,壓根不瞭解當時的情形,徐老將軍中年的時候就曾經在述職的時候因為在一次戰鬥中處決了一名有投降言論的低級軍官,在戰鬥之後處決了所把守的城市裡,散播謠言或者更有甚者意圖奪門獻城的幾個飛庫網整理家族大約三百多人而被彈劾,等徐景添在議政殿上把整個事情說清楚,天都黑了。而第二天第三天他還要經受類似的折磨……而現在,在議政殿上的述職,大家都不進行當面提問,而是將認為有問題的地方記錄下來交給御史台。御史台在整理匯總之後再決定是不是要求進行「聽證會」,聽取解釋或者控訴。畢竟,許多專業性很強的問題,比如軍事、經濟、技術方面的事情,外行人聽什麼都可能覺得有問題。老將軍裁軍裁了一半,要是要當朝解釋清楚為什麼,恐怕天都不知道要黑幾次了。
而御書房裡的會談現在氣氛越來越好了。談曉培已經很少使用那張高高在上的書桌,居高臨下地聽取臣下的意見,而更喜歡大家都坐在那些軟椅上,將各種文書攤在茶几上傳看。距離很近地討論那些至關重要的問題。東平王宮的御書房不但是這個時空可能級別最高的保持形式上的平等的專業會議室。也可能是這個時空第一個在商討問題的時候無限量抽大家供應咖啡的會議室。
開始的時候,不是因為喜歡這個口味,而是因為需要補充精力,需要一些強烈的東西來提神。而喝著喝著,也就習慣了,並且喜歡上了。相比於葉韜和談瑋馨這種更傾向於在咖啡中尋找情趣的人,東平高層以談曉培為首的開始對咖啡有需求的群體,無一不是錦衣玉食,尤其是太尉池先平,已經挑剔到了不同批次的咖啡豆,不同批次的烘焙都能品嚐出來的地步了。除了各種口味的咖啡,御書房甚至還有專人為大家準備各種其他類型的飲料和點心。按照哪怕在最繁重的工作中都能展示文士閒情的黃序平的不完全統計,御書房已經前後出現過不下六十種各類飲品和將近兩百種點心了。
良好的溝通氛圍加上可口的飲料點心……自然,還有越來越龐雜艱巨的王國各類事務,讓大臣們不斷刷新著連續工作時間,對於經常被召見的池先平、黃序平、高振、龐容、曲焉,以及六部尚書等人來說,通宵開會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了。而由於經常開會到深夜和通宵,原本嚴格按照所謂的禮制在天濛濛亮的時候就進行的例行朝會,已經讓這些大臣們越來越叫苦不迭,甚至已經準備聯名上奏。要求將朝會往後挪至少一個時辰……
徐老將軍還是第一次體驗這種在比較輕鬆的環境裡議論朝政的氣氛,吃完了一塊桂花糕。徐老將軍繼續說著他在重整雲州軍力的時候碰到的問題:「……還有一支部隊是要組建起來的,那就是專門的輜重部隊。現在分散在雲州各地的軍隊主要的消耗是糧食,當地就可以取用,現在雲州各地的糧倉儲備還比較充足,而那些需要更換的裝備,用來改建營房的資材的輸送,本來我倒是想開始的,可那也要有東西可以讓我送啊。雲州的那些軍械工坊現在還在學習,估計幾個月裡是別想恢復生產了。恐怕最先能夠開始生產合格的軍械的就是葉韜的工坊。而隨著換裝的開始,大量物資的運輸勢在必行。雲州面積廣大,不能像其他地方那樣讓指定一支部隊去給另一支部隊補給,一來一去的時間太長。得不償失。從短時間來說,專門的輜重部隊有利於雲州之後的換裝整備,而從長遠來說,陛下是想要讓雲州成為東平打造一支能夠在爭奪天下的戰爭中有所表現的強軍,而強軍不能短了糧食、箭矢、不能短了各種器械的消耗,火油彈火星彈什麼的,當時血麒軍可用得真歡,但效果也真好。而雲州的軍隊一旦出雲州作戰,實際上從軍械的集中生產和儲存地到前線,那就是一千里乃至更長的補給線。這麼長的距離,一般的民夫什麼的幹不了,別說雲州有這種打大戰的需要,血麒軍就那麼點人,不是也組建了輜重兵部隊了嗎?還說什麼要能夠隨時把箭矢把家書送到每個士兵手裡……真夠扯淡的。」
老將軍說到這裡,瞟了一眼坐在一邊恭敬地聽著大家的各種意見的鄒霜文。他是在場品級最低的官員,而他現在的職務,則是血麒軍督軍。在戴雲離職之後,首先繼任督軍的是邱浩輝,而隨後,邱浩輝被調去東平的東北方,在北丁關西南的丙火谷組建談曉培理想中的能戰鬥敢犧牲的主戰部隊之一——天璇軍。而鄒霜文從這個時候,開始擔任血麒軍督軍。鄒霜文的品級雖然不高,但血麒軍督軍太特殊了。血麒軍不斷摸索出來的各種條令和規範現在都會被禁軍、兵部研究和學習,從中選擇合適的在全軍推廣,在軍隊組建、組織、裝備方面,血麒軍的經驗和教訓更是豐富。正因為如此,鄒霜文已經成為能夠在御書房裡和東平最高層一起喝茶的人了,連他的老子,當了快不曉得多少年的丹陽城守的鄒應都沒有這個資格。
鄒霜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吭聲。血麒軍的經費太充足,充足得他有時候都覺得有些冤大頭。為長弓手換裝隨身短刃的動議終於被否決。而關於葉氏工坊好不容易初步確定設計的格鬥步兵鎧是不是好看的議論又冒了出來。沒有人嫌棄那套鎧甲的防護能力。畢竟在要考慮重量,考慮排汗,考慮綜合防護性,考慮防護利器和鈍器等等不同情況之後。那套鎧甲的綜合性能相當讓人滿意了。刑部尚書的公子說服了老爸將幾個死刑犯交給他們「行刑」,結果在他們一大幫人挖空心思做了一系列測試之後,那幾個人又被「活著」送回天牢,就是很好的證明。但已經開始進行格鬥訓練兩個多月的格鬥步兵營統領還是堅決要求修改鎧甲的設計,主要針對的就是那一點都不華麗的外形……相比於這些,血麒軍輜重營只是很小很小的問題而已。為了讓家書和家裡送來的各種東西能最快到達每個士兵手裡,血麒軍的輜重營已經將很多想法付諸實施,比如血麒軍中的士兵無論籍貫在哪裡,家人都只要將東西送到最近的聯邦快遞分部就可以,異地物流完全外包給聯邦快遞,由血麒軍三個月進行一次總的結算。而給血麒軍中的士兵寄送信件和包裹,則要求在信件包裹上註明該軍士所屬的營編號、哨隊編號,以及士兵的個人編號。東西到了血麒軍營地,輜重營有專門的分揀處來處理這些東西,原始的郵政編碼概念,就這樣產生了。而兵部還真的在考慮將這個方法推廣全軍,雖然不能像血麒軍那樣財大氣粗地承攬了幾乎所有的物流成本。但以編碼來大大提高信件遞送效率卻是個好辦法。不僅是軍中,連戶部驛傳局都在考慮這套東西是不是有用呢……
當然。老將軍也不是真的看鄒霜文不順眼。徐景添對血麒軍出來的所有軍官都很看重,如果不是血麒軍留在雲州的大批軍官和士官,他的整軍方案可能沒辦法那麼快完成。血麒軍軍官們的習慣太好了,不但總是效率極高地做好工作,還總是提交出規整詳細的局面報告,不同層級的側重點不同,寫明碰到的困難和解決的方法,一個兩個人或許並沒有太大作用,但當一整個集體一起思考。產生的作用非常巨大。不僅如此,光是血麒軍各級軍官士官們以身作則的訓練表現和紀律規範鎮住了不少其他軍隊。就讓老將軍少費了很多心思。
「雲州的情況比預想在要好一些。但歸根到底,還是歸結到一個問題上:錢。」老將軍又看了看鄒霜文,的確,這才是老將軍總是忍不住要對血麒軍的這個可憐的負責人發作的原因。越是想要在能力範圍內將雲州的軍力建設得更為強大,就越發受到雲州相對薄弱的財政和技術的限制。「現在,幾個部隊的框架都搭了起來,訓練比起以前也嚴格得多了。但換裝事宜卻是個大問題。怎麼說呢,現在雲州各地府庫的錢主要還是花在了安置那些退伍軍士上了,各地的壓力都很大。如果不是戴家支持,等葉氏工坊的分部建設完畢,可以開始開工,或者等那些工匠的……呃……培訓結束,武器鎧甲不必從其他地方調運,也可以把雲州的鐵礦資源充分利用起來,價格應該可以下降不少,但是坦率地說,以雲州現在的財政收入而言,如果沒有比較大的改變,雲州諸軍想要迅速形成戰鬥力幾乎不可能。戴家已經前後從自家的府庫裡提出相當多銀兩來支持鐵雲騎的改制。從東平軍制來說,這與理不合,為了避免麻煩,這些銀錢這是問戴家借的,另外我還從路橋司的路稅部分支取了相當多的錢。從來沒想到,路稅也能收那麼多。但即使如此,雲州的財力最多也只能保證在兩年內完成鐵雲騎的換裝,在三年內完成鐵雲騎的全部整訓,讓戰鬥力上一個檔次。至於其他幾支軍隊,我也是黔驢技窮了。畢竟銀子是變不出來的,只能先保證一支軍隊形成戰鬥力再說了。」
老將軍長歎道:「力有所不逮啊。這些爛攤子,可就要*下一任雲州經略使來收拾了。對了,一直沒有聽陛下說起下任經略使的人選,朝廷可是有什麼章程了嗎?」
談曉培微微一笑,說:「老徐你放心,一定是你能放心的人。這幾天裡,就該有決議了。」